“獪——嶽——出去玩——”
拖著長音的聲音無疑來自於凜光,這整個空間內隻有那個男孩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小孩子撒嬌一般的耍賴。由遠及近逐漸洪亮的聲音代表著對方正在迅速靠近。
果不其然,在尾音結束的下一秒,那個似乎還保持著一段距離的始作俑者,突然出現在身後,並不收斂力道的撞在獪嶽身上,然後那顆腦袋就從視線邊緣探出來。
凜光總是這樣,說實話,獪嶽已經開始有點習慣了。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明明第一次被對方這樣呼喊的時候他充滿了無所適從的不適應,用著煩躁的語氣讓對方彆這樣叫他,但凜光堅持著,每天都隻是這樣,於是一天接著一天,也不知道是第幾次,他沒有糾正那樣的呼喚。
而現在,他已經完全接受了這一切。男孩幾乎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那雙扶在他肩膀的手上,但即使如此,獪嶽也不會覺得有什麼負擔,凜光很輕,就算是站在他的肩膀上,估計也不會有什麼份量。
“知道了知道了,所以快點下去。”
即使並不覺得這是一種負擔,他依然習慣的開口驅逐,聲音中帶著像是不耐煩的情緒,但終究是答應了,願望得到允諾的男孩立刻身體後仰,從他的肩上落地,而等他從地上站起身,還沒來得及整理一下衣服。
那隻手就又已經抬起,牽住他的。
“走,我們去找黑死牟。”
不容拒絕的力道來自那隻更小的手,隻有這種時候獪嶽才會稍微意識到凜光其實是很強的,至少這樣拖拽他的力道完全不是一個孩子該有的。
不同於他,黑死牟對於被凜光打擾看起來完全適應,而凜光對於黑死牟也總是多幾分禮貌。而對於被凜光拽過來同樣身為不速之客的他,黑死牟也能做到隻是分來一個眼神。
隨之就是視若無睹,但至少沒給他一刀,對於獪嶽來說,這就很足夠了。
——
在鬼殺隊的時候獪嶽就聽過凜光的名字,那時候對於這個名字的唯一印象就是危險,遇到了立刻彙報,然後立刻逃跑,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但即使是這樣淺薄而模糊的印象,也足夠讓獪嶽意識到對方的身份地位。
上弦零,遇到了就要立刻逃跑,因為對方也許並不好戰,但他身邊必定會有彆的十二鬼月,這似乎代表了對於鬼來說,凜光也算得上重要,雖然獪嶽想不通,鬼和鬼之間能有什麼關係。
回到現在,他依然想不通為什麼這些鬼會這樣陪伴著凜光,甚至是沒有上弦看管都不允許男孩離開無限城這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但至少獪嶽深切的意識到凜光對於鬼而言,確實是很不一樣,是很重要的存在,畢竟站在他身邊的黑死牟無時無刻的不在證實這點。
雖然凜光嘴裡說的話是出來玩,但實際上這應該不能被稱之為是在玩。
不,也不一定,或許對於鬼來說,這也算是一種遊戲。
獪嶽猜想。
男孩在森林間奔走,作為狩獵者他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天晚上他們經曆了什麼,凜光就是存在於黑暗中的野獸,悄無聲息,迅速而無聲,生命在眼前輕易的消逝,一個接著一個,直到最後一人的腦袋離開身體,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身後其實已經沒有任何一個同伴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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獪嶽覺得凜光是不太一樣的鬼。
凜光可以看出這點,因為對方對他的態度,那種欲言又止的猶豫,那種微妙的眼神,在看向他時不自覺皺起的眉,很多的細節都在體現出對方的不認可,獪嶽和他認識的每一隻鬼一樣,都覺得他不正常。
但凜光其實覺得,獪嶽才是不太正常的鬼,因為獪嶽有時候會和他一樣。
就比如現在,屍體躺在地上,血液到處都是,黑死牟對此毫無反應,凜光也是,而有趣的是,獪嶽也是。
他隻是看著地上的屍體,不知道在思考什麼,卻並不像是想要吃了的樣子。
“你不吃嗎?”
凜光走到他身邊問他。
“哈?”
獪嶽回頭,凜光看到他的臉,對方的臉上帶著明顯的困惑,而在意識到他在說什麼之後,困惑變成質疑。
“吃什麼?他們嗎?”
他點頭,理所當然的樣子,獪嶽的眉卻因此皺的更緊。
“你是鬼,鬼吃人,就像是人吃飯一樣。”
凜光還是第一次去跟另一隻鬼解釋這點,從前都是他聽這樣的話比較多,太多的鬼這麼跟他講,而現在終於輪到了他把這種話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