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難道你走的時候就想著再不回來?”王博抬手在陳秀的額頭上彈了一記,十分的不滿。
“回來這裡說不定哪天就斃命了,你說我能有多想回來?”
眼前俊美的臉立刻拉長“那之前你說的多則半年少則四個月的話呢,是緩兵之計,嗯?”
“哪裡,不管什麼計謀,在九郎麵前都不管用!”不到四個月九郎便尋了去,再好的計謀也是空的。
王博撚著她的手微微用力,轉頭吩咐車外“速速進城。”
“是。”阿驄答應一聲,長臂一揮,眾人加快了速度。
進城的時候,已經是將近申時。雨後初晴,黑雲鑲著白邊,晶瑩的水珠一滴滴從剛被洗濯過的樹枝上慢慢滑落。
微斜的夕陽從雲影中漏出半個衣角,乍明乍滅,欲露還羞。清爽的水氣蕩滌了塵埃,瓦礫儘洗,顯示出更加深沉的色彩。
陳秀站在王博私邸的後樓上,靜靜地看著院內的一樹瓊花,潔白的猶如未染塵的瑞雪。似瓊如玉,高潔脫俗,雨帶啼痕,白妝素繡。著雨的花瓣顯得格外清絕,素素地搖曳在春風裡,不時送來陣陣冷香。
王博回來後便去了王家官邸,陳秀一個人默默地賞花,直到花影漸沒,才發現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明璫輕著腳步走到了身後,低聲說道“姑娘,饗食好了,請進去用餐吧。”
搖搖頭,她轉身說道“明璫,我想出去走走。”
“天色已晚,姑娘……”
“不礙的,我隻是想出去走走。很久沒回來了,想看看建康城可有什麼變化。”
“那奴婢叫金嬤嬤來給姑娘換妝。”
陳秀輕笑著搖搖頭,說道“不必了,九公主和十公主都嫁了,這建康城裡能隨隨便便要我命的人不多了吧?”
“這……”明璫似有猶豫,但看著臉色沉靜如水的陳秀,她又不敢多說。
“明璫,我想去看看秦河。”陳秀故意放緩了語氣,帶著一分撒嬌的意思,“一個人用餐很是沒意思,況且我也不餓,隻想出去透透氣。”
“奴婢叫人備車,但姑娘還是換了男裝吧,在外邊走動,男裝總是方便些。”
陳秀點了點頭“嗯。”
秦河畔上,江亭之中。陳秀倚著柱子,幽幽地凝望著暗色的河水。
自元帝建都建康之前,建康城便是風流才子聚集之地。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在畫舫上開始,又在這河水滾滾流逝?
這蘊藏了無限風流的秦河誰究竟是那些風流墨客酣酒之後,舉杯酹月,醇香的美酒彙成了滔滔的江河?還是千百年來,無數人折柳彆親,點點離人淚凝成了這一川碧水?
任思緒隨著風兒暢遊天際,麵頰染風。她仰頭望去,隻見月華開夜霧,風影碎池星。香滿亭,花滿蔭,清風織畫屏。
“夜沉沉,涼如水。擷流雲霞彩,織羽衣霓裳。直直上青雲,享安寧。”
陳秀軟軟地靠在欄杆上,不自覺地哼唱起一首樂曲。起先隻是輕聲自語,亭下河水拍岸的聲音仿佛伴奏,踩著樂點打著節拍。微笑在嘴角飛揚,站起身,風生水起,歌聲漸響,回蕩在空曠的河麵上。
一遍又一遍地吟唱,閉上眼,靜下心,張開臂。迎著夜風,放聲哼唱。
突然,一陣清幽的笛音飄來。陳秀猛地睜開眼睛,隻見漆黑的水上,一點風燈似明似暗。船頭隱隱地站著一個人影,悠長的樂音飄來,儼然就是剛才她哼唱的曲調。
她的嘴角彎起一抹輕笑,心情便如江風飛揚。
扁舟漸行漸遠,風燈消失在黑夜中。笛聲卻依然回蕩在耳邊,真是讓人驚歎的內息。
她理了理耳邊飛亂的長發,轉身離去,毫不猶豫。
緣起緣滅皆隨風;相逢擦身莫停留。
一切隨緣就很好。
月華溶溶,花影寂寂,秋風習習,夜色闌闌。坐在馬車裡往回走,陳秀有些累了,隻靠在榻上閉目養神,心裡卻一遍遍回蕩著剛剛的笛聲。
馬車穩穩的停住,她忙收回了思緒,還以為已經到了府邸,便慢慢地起身準備下車,卻見車簾已經被掀開,一股熟悉的瑞腦香的味道隨著夜風吹進來,她眯了眯眼睛,又坐了回去。馬車繼續前行,原來是被半路截住了,並不是到家。
王博進車來借著車內燭光看了她一眼,輕聲道“這麼晚了怎還出來走動?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並沒什麼事,隻是有些悶。”說著,她往一側讓開,待他坐下來後,便枕在他的肩上,悶悶的說道“覺得雨後微涼,江上風景應該獨好,便去江邊轉了轉。”
“這麼不願意回建康來?”看著她如此沒精神的樣子,王博微微蹙眉。
她想了想,決定如實說,“不是,我想見我娘親,可又不知道該如何見她,所以心裡有些煩躁。”
“如此小事,也值得卿卿這般傷腦筋?”隻要不是不願跟他在一起就好,剩下的不過都是一句話的事。
“九郎——”陳秀側了側身,躺進他的懷裡,“你為何對我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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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博輕笑一聲,捏了捏她的耳垂“小傻瓜,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