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根特彆有節奏的劃槳下小船快逾奔馬,平安地飄過西溝渡口,想來這時被打出鎮子的穿林虎還在驚魂未定,敢不敢回到鎮上尚未可知。秦虎在紅兒的幫助下把水根骨折的小腿骨複了位,削斷一截竹篙劈成竹板把傷腿固定好,然後在秦虎的極力要求下,水根跟秦虎換了個位置,秦虎再次站在船尾,在水根的指點下認真學起了劃船的技巧。
黎明時分,小船駛到了小市【本溪縣】,黑夜裡河道兩岸還在靜靜的沉睡之中,這個時候秦虎已經基本掌握了劃槳的規律,駕輕就熟了。水根也沒有了剛上船時的拘謹,一路上給秦虎說著兩岸的地名,在秦虎的強製要求下,他也跟著紅兒一起稱秦虎為‘虎子哥’了。秦虎自己一直不太在意現在這副身體的生理年齡,在他眼裡,水根也隻是勉強算作剛成年,而十五六的紅兒顯然就是未成年了,這丫頭經過一夜驚心動魄的長途跋涉,這個時候爬在秦虎腳邊,頭下壓著包袱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水根這小子卻是好精神,翹起傷腿,一點點挪到了船頭,倒坐船頭對著秦虎,兩手托起竹篙左撐右點地在幫著秦虎把握方向,一邊劃拉一邊道“虎子哥,前麵七拐八彎的水流變化大,俺來幫你劃。”
“水根你計算一下,按照咱現在的船速,接近本溪還有多長時間?”秦虎在考慮棄船換車的事情了。
水根沉默片刻道“估計五六個鐘點,頭晌午準能到牛心台。虎子哥,咱們是不是要換車走陸路了?俺腿養好了還能見到你不?”
秦虎盯著水根看著,琢磨著這小子將來很有希望成為一個好兵,臉上自然就露出了親和的笑容,試探地道“水根,你這傷雖然不算重,但要養好不留病根也是需要人照顧一大段時日的。想不想去我奉天的家裡養傷?吃的、住的、用的、花的都不愁,家裡還有一幫差不多大小的兄弟幫你,不過你最好是去大醫院裡再看看大夫才好。”
秦虎沒覺得這樣的安排有什麼不一般,還擔心這小子認生不去呢。可水根更理解秦虎的話代表著什麼,這個年代普遍窮啊!誰會把一個不相乾的人帶到家裡吃住看病呢?這是把他當親人安排的意思了,這個頗為獨立剛強的小子一下子淚水充滿了眼眶。
水根傻傻地看著秦虎,哽咽地道“虎子哥,俺本想著腿養好了跟著你學本事的,就怕你看不上俺,你給俺接上了傷腿就是俺的大恩人了,俺咋好再去給你家裡添麻煩?”
秦虎沒想到這小子這麼大反應,就笑著開導他說“水根,我和你一樣,爹娘過世的早,現在跟幾個叔叔在奉天做生意,還有好幾個本來都不是一家的兄弟聚在一起,可熱鬨了!你去了大家就當又多了一個,這沒啥。再說我幾個叔叔原來都是軍武出身,軍隊裡哪兒的兄弟都有的,多你一個大家隻會高興,不會有人在意的。”
聽了秦虎的話,水根的眼裡亮亮的閃著光,囁囁喏喏地道“虎子哥,俺啥苦都能吃,等俺傷好了,俺就幫家裡乾活兒,跟著你學本事。對了,俺身上還攢下幾塊錢呢,就是少了些。”
秦虎看水根做了決定,不由得哈哈笑出了聲兒“你那幾塊錢就留著吧,看病也用不到你的錢,到了奉天你就知道了。”
水根顯然是放下了一樁大心事,高興地左搖右擺使勁地劃了起來。劃了一會兒,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道“虎子哥,你把俺當兄弟俺才敢問的,你真的一個人就去闖老石梁,昨晚鎮子裡頭外頭又是打槍又是響雷的,俺俺……”
秦虎嘿嘿地笑笑道“現在我跟你說,你一定半信半疑的!你不是想跟我學本事嗎?你好好練,年的苦功夫,你一樣能做的到。”
水根抓抓腦瓜皮道“虎子哥,你跟俺說說吧,要不俺晚上怕憋的睡不著。”
秦虎心想既然想把這小子練成好兵,那現在先給他心裡樹個目標吧。想到這裡,就把昨晚從老石梁一路逃出來的情況,簡單地給水根講了一遍。重點是如何擺脫追兵,如何判斷胡子的安排和行動,如何設計自己的戰術目標和戰術手段,秦虎在那裡一邊劃槳一邊慢慢講著昨晚的戰鬥過程,船頭的水根傻嗬嗬地就聽呆了。
上午十點多的時候,小船到了牛心台,這裡算是本溪縣的郊區了。秦虎三人飽飽的吃了一頓熱飯,從新買了馬車、鉛筆紙張,還買到了一幅地圖。大車上被褥厚厚地鋪好,把水根的傷腿在大車上穩妥的安置好,槍也都藏了起來。後麵有乖巧的紅兒照看著水根,秦虎打馬揚鞭地往南墳六台河楊二家裡趕去。
楊家倆兄弟果然沒敢亂跑,正在家裡忙活著秦虎交待的任務,雖然對秦虎帶了人這麼快回來頗感意外,但還是熱情地跑裡跑外地張羅著倒水遞手巾。秦虎一邊仔細地擦洗一邊對兩人道“楊二、楊三,這是水根和紅兒,你們先把手裡的活兒放放,歇會兒你們隨我去南墳,你哥倆趕著大車,把水根兄弟送到奉天我家裡去看病養傷,我帶著紅兒要往南去。一會兒我給你們寫封信,到奉天城東、大東街的老奉天飯莊就算到家了,把信給海叔,家裡人會安排你們吃住,你們一切聽海叔的吩咐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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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兄弟倆點頭記住了,秦虎坐在炕桌旁開始靜心地寫了起來。楊家兄弟去院子裡照顧大車上的水根了,紅兒坐在炕沿兒上,兩臂趴在炕桌邊端詳一眼秦虎,又瞄瞄紙上的字跡,心想“虎子哥的字寫的那麼好看,他一定讀過好多書吧?他奉天家裡是啥樣子的?“
秦虎邊想邊寫,洋洋灑灑地把這幾天遇到的情況和下麵的大致想法都寫進了信裡,一口氣寫了幾頁紙,等他寫好來到院子裡時,楊家兄弟已經準備好了,秦虎不再多說,一行五人匆匆往南墳趕去。
到鎮上的騾馬市停了車,秦虎怕水根還有顧慮,便再次囑咐著水根“信你收好,到了奉天把信交給海叔,那裡是我的家,也就是你水根的家,家裡不會把你當外人,你彆多想,安心養傷就好。”聽著秦虎暖心的話語,水根不知說啥,隻是眼眶裡溢滿了淚水。
“俺…俺……”楊二在旁邊磕磕巴巴的欲語又止。
秦虎回頭鄭重地看著楊二,從包袱裡拿出十塊銀元遞給楊二道“這些錢你拿著,路上弄點吃的,剩下的留下作盤纏。你們兄弟把我囑咐的事情辦好,我也當你們是我的好兄弟。長槍和子彈都在大車上,路上不許惹事,一路直奔奉天!聽明白了?再把我家的地址說一遍。“
楊二雖然認識秦虎時間不長,卻是服氣的不得了,聽秦虎說拿他也當兄弟,接過大洋開心地就咧著嘴樂了,一字一頓地把‘奉天大東街老奉天飯莊’又重複了一遍,然後吆喝著大車往北去了。
秦虎本想著買兩匹能騎的馬趕路,紅兒卻不會騎,秦虎騎馬的技藝也很一般,於是隻好又買了輛帶廂篷的馬車,把鋪的墊的一起弄的齊整,趕著大車就一路往南疾馳。
紅兒靠著秦虎的肩頭並排坐在車轅上,心裡不由的一陣激蕩,從昨天早上被胡子騙上車的驚恐無助,到現在靠在虎子哥的肩頭,興奮地趕在回家路上,一天多的時間裡,求死求活的真是兩世為人!虎子哥夜裡背著紅兒跑了老遠的山路,現在讓俺枕著肩頭,俺回家見了爹娘後也不離開他,這樣想著想著身子就軟了下去,兩條柔柔的胳膊就環在了秦虎的腰上。
秦虎清楚這小妮子經過昨夜的一路奔逃,對自己產生了依賴的情感,也不再相勸,就那樣任她抱著,隻是繼續駕著大車緊趕。過了好一會兒,紅兒輕輕地問道“虎子哥,你一夜沒闔眼了,我來趕車,你裡頭躺一會兒吧?”
秦虎心裡一暖,這丫頭不錯,知道關心彆人的。於是笑笑道“我沒事兒,這才熬了一宿,不算個啥!你會趕車?”
紅兒直起腰身,從秦虎手裡搶過鞭杆道“俺沒騎過馬,這趕車還能不成?俺可不是笨丫頭。”
秦虎心中直笑,看不出你個小丫還是個有‘駕照’的,其實秦虎對於車馬還是比較生疏的,隻是勉強駕馭而已,看看紅兒駕著車比自己還要熟練,於是就靠在廂車裡休息起來。
過草河口的時候天就黑了,兩人沿路上買了些吃的,就在車上吃了幾口,車馬不停地繼續趕往通遠堡。駕轅的馬可不能總跑,這時候車馬慢慢而行,秦虎又換了紅兒坐在了車轅上,紅兒在車廂裡側靠在秦虎的背上,像是自言自語地輕聲道“過了通遠堡離俺家就三十多裡了。也不知俺爹娘咋樣了?還在不在通遠堡王家?”
秦虎一愣,先前他隻想趕緊著把紅兒送回劉家河跟家人團聚,還真沒多想這個通遠堡王家,現在經紅兒這一提醒就反應過來。回頭對紅兒道“丫頭,你是說通遠堡王家可能勾著老石梁的胡子,你想先去那兒打聽一下你爹娘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