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猷沒能活下來。
堅硬的鎧甲砸下來,在鬆軟的土地鑿出一個大坑,漫天的雪花飄落,一層覆上一層,將殷紅的血跡深埋。
一代名將就此隕落,帶著汙名,沉寂在煙墨色的山水畫中。
蕭縱攥緊韁繩,眸子如南橋下化不開的浮冰,冷意森然。
“將人抬回去,買最好的棺材,送回盛京。”
隨同回去的,還有一封請功的折子。
雪片大如鵝毛,不管不顧地往下墜,送走鴻臚寺的同僚,他下了馬,踩著白茫茫的軟席,深一腳淺一腳往城中走。
與南疆交戰,他故意留有餘地,就是為了兩方能坐下來和談。好在對方也識趣,知道戰敗後需韜光養晦,接受了他的建議。
不出日,蕭建業定會帶好消息回來,到那時,便離回京的日子不遠了。
蕭縱仰首,在冰天雪地中嗬出一口白氣,祈願那天快些到來。
盛京,未晏樓。
蘇稚眼眸明亮,麵上帶著一分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親自為對麵的人斟茶。
年輕公子抿了一口,長睫如羽扇般垂著,聲線不見絲毫起伏。
“夫人有話,但說無妨。”
蘇稚唇角勾起,確實,都是聰明人,無需繞彎子。
她將搜集到的證據推過去,“請幫我救下梁妃母子。”
骨節分明的手指點了點桌子,指腹剛好壓在那些紙張上端。
“交給三司或者陛下,不是更直接麼?”
蘇稚麵露愁容,“二伯父時任大理寺卿,我將證據送上去,父親很快便能得到消息,不過白費力氣。至於陛下,我非命婦,無詔不能入宮,無法得見天顏。所以,隻能仰賴你出手相幫。”
公子好笑地覷著她,“我為何要幫你?”
女子表現出的溫婉瞬間消失無蹤,再抬頭,眸中的鋒芒如出鞘利刃,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寒光。
她素手纖纖,沾著茶水在桌上寫下幾個字,公子劍眉一斂,眸中殺意儘顯。
“公子身份尊貴,前途無量,我無意與你為敵,此事,我亦會守口如瓶,絕不泄露半個字!”
公子默然半晌,想起所愛女子近來憂愁的眼神,猶如刀割,一次次剜在心頭。
過去那些肮臟、齷齪的手段,絕不能讓她知曉。
“我答應你。”
一連陰了幾日,今日終於放晴,明晃晃的日光照下來,曬化了簷下的冰柱,街道上很快變得泥濘。
陛下身子時好時壞,趁著清醒,將皇後惡行昭告天下,一杯毒酒賜了自儘。
稀奇的是,皇後服毒之前,皇太子意外暴斃,死因不明。
坊間傳聞,皇太子確是皇室血脈,是皇後為了讓孫兒繼承大統,故意朝皇太子潑臟水。
如今自己要死了,索性將皇太子一起帶走,陛下膝下已沒了健全且品德出眾的皇子,可不得立皇長孫為太子嘛!
畢竟皇長孫雖年幼,他的父親李恒太子可是有口皆碑的。
趙烜光從坤寧宮出來,馬車徑直往蕭宅而去,許慕心正被嚴嶠和馮權纏得頭大,看到一晃而過的“趙”字,甩下兩人跟了上去。
馮權“縣主,逃避不是辦法,同樣的招數,你到底要用幾次?”
他盯著她的背影,嚴肅地詰問。
嚴嶠不是馮大人,此時早已追了上去,一口一個“慕心”地叫著,口口聲聲要她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