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老夫人露在衣袖外麵的老手,瞬間燙得通紅。一身昂貴的緙絲長袍,濕得透透的,上麵掛滿了湯水裡的菜蔬和火腿,顯得格外狼狽。
風一吹,那湯羹的氣味瞬間濃了數倍,直鑽老夫人鼻孔。
她忍不住噦了一聲,差點吐出來。
席末,響起一陣竊笑聲。
這聲音傳到耳中,老夫人又驚又怒!
今日家宴,她沒敢請那些地位相當的親友,來的都是些從不敢當麵忤逆她的窮親戚。今日竟被她們看了笑話去!
都怪那個傻子!
老夫人指向雲媞,惡狠狠道“此女頑劣,定是故意不敬尊長!”她向齊姥姥,“壓她在碎片上跪下,我看她下回還敢是不敢?!”
“是!”
齊姥姥挽起衣袖,便要向雲媞動手。
“夠了!”
傅輕籌一聲低喝,止住齊姥姥動作。
他臉色黑沉,眸光掃了一眼席麵,也知道來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可若是祖母當著這些人的麵懲罰了他帶來的人。
這不是在打他的臉嗎?
傅輕籌深吸一口氣,向老夫人道“祖母,癡兒她最是聽話,定不是故意無禮。”他上前一步,壓低聲音,“祖母,癡兒的心性您也知道,您就算這般狠罰於她,她也是什麼都記不住,反倒叫親戚們瞧著咱們侯府刻薄。”
老夫人猶自氣憤憤地轉過臉去,“難道叫我就這樣算了?”
見狀,傅輕籌軟了聲調,“豈能就這麼算了?孫兒今日特替癡兒備了賀禮,是一件新樣錦州緞的外袍,就在孫兒車裡,我這便遣人去拿,伺候祖母換上新裝。可比身上的這件還要精巧華貴,好看許多,祖母您看,這樣可好?”
老夫人眸光一閃,瞥了一眼齊姥姥。
齊姥姥心領神會,“世子,還是你親自為老夫人取來奉上,方顯得你的至誠孝心。你說是不是?”
傅輕籌“如此,甚好。”
他叮囑雲媞“好生待在這裡,等世子哥哥回來。”
傅輕籌一走,老夫人立時指著雲媞發難“好賤人,都是你成日裡勾得世子不著家!今日還敢以這般拙劣手段,謀害老身!”
老夫人渾濁的目光,冷冷地掃遍全席,“今日就請各位親友做個見證,老身要清理門戶!”
說著,她指著地上海碗碎片,向齊姥姥“劃花她的臉,看她還用什麼勾引男人!”
齊姥姥拾起一塊格外鋒利的碎片,攥在手裡,一步步逼近。
席上,終於有人忍不住出聲,“嫂子,這……何必呢?”
老夫人目光冰錐一樣,直射過去。
看清對方,老夫人冷哼一聲,“我當是誰,原來竟是六弟妹。聽聞侄兒今年科舉不第,連累六弟、弟妹好大一把年紀還來侯府為他求事。可咱們家子弟,能耐倒還在其次,關鍵得看人品。我聽說,侄兒平日裡素喜與下九流結交,這樣的人,咱們侯府斷斷是不敢薦的!”
老夫人收回目光,“我勸弟妹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家的破事兒,再來管彆人家!”
一席話說得那六房夫人麵紅耳赤。
她夫君輩分雖大,年紀卻比現在的武安侯大不上三歲,平日裡本就最怕自己這個妯娌。
可那傅輕籌領回來的小姑娘,跟自家小閨女一般的年紀,就這樣給侯府磋磨。當真是,可憐。
老夫人向齊姥姥“還等什麼?快劃!”
六房夫人鼓起勇氣,張了張嘴,還想再說。
眼睛卻猛地瞪大。
老夫人皺眉“你又要說些什麼不中聽?”
六房夫人抬手,指著老夫人身後,哆哆嗦嗦地隻說不出整話。
此刻,老夫人鼻端也嗅到一陣焦糊味。
她猛地回頭。
隻見身後荷塘對岸,前廳方向。
不知哪裡,正冒出滾滾的濃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