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媞站直身子,雙手撫平被蕭子恒撤皺的裙擺。心中微微冷笑。
在太子、蕭家這些人眼中,自己可不就是個卑賤的下人,生死可以被隨便擺弄。
見到李懷肅,馬氏氣焰先自低了三分。這位太子的親娘出身蕭家,可這麼多年來,他對蕭家格外不假辭色,全無一絲偏頗,全家上下都不願得罪他。
想著,馬氏攬著蕭子恒行禮,麵上賠笑,“不過是為了珠兒,教訓這賤婢。”
李懷肅聲音淡淡的,不辨喜怒“她本不是公主府的人,無需舅母管教。”
雲媞抬頭,瞥了李懷肅一眼。
太子一身玄色,即便是站在花叢之中,也滿身厲色,像個黑色剪影一般,與腳下的姹紫嫣紅格格不入,儘顯疏離。
一旁,蕭子恒捂著紅腫的臉,忍不住哭出聲,“娘,我疼……”
馬氏立時心疼,“不管這賤婢是誰的人,她把我家子恒打成這樣,我一個做母親的人,哪能不管?”
不過一個花圃裡伺候的婢女,又是她傷了子恒在先,就算要了她的命去,也不為過!
馬氏蹲下身,拉開蕭子恒的胖手,仔細看著他臉上,“給你太子哥哥瞧瞧,如何就被打成了這樣?!在家中,縱是他爹爹,或是老太太,都不曾下得這般狠手,我可憐的孩兒,竟在自家姐姐的公主府上遭了這樣大的罪……”
說著,鼻子裡吸率作響,竟是帶了哭腔的模樣。
玉翹身旁,剛才挨打的小丫鬟張了張嘴,終於還是咬著嘴唇把話吞了回去。
主子們說話,哪裡輪得到她們這些做下人的插嘴?再說,就算太子知道蕭家小少爺掀婢女裙子,又能如何?小公子出身高貴,何況還隻是個未長大的孩子。
太子必不會怪罪。
果然,李懷肅徑直繞過身前的雲媞,走向蕭子恒。也學著馬氏那般,在小胖子跟前蹲下,“她為何打你?”
他了解雲媞性子,雖說為了圖謀傅輕籌無所不用其極,卻不是喜歡欺淩弱小之人,想來不至於無緣無故對一個孩子動手。
可眼前的蕭子恒,一張胖臉上,五根指印曆曆分明。
當真是打得極狠。
李懷肅淡淡道“子恒,說。”
蕭子恒下意識地一縮脖。
他在家中肆意欺淩母親、祖母的婢女,已成習慣,可心中也知道,有些事萬萬不能宣之於口。
他胖腳挪往馬氏身後,口中囁嚅著,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
馬氏開口“你太子哥哥問你話,你如何不答?太子哥哥又不會為一個卑賤婢女責你……”
見蕭子恒還是故作扭捏地什麼都不肯說。
馬氏看向李懷肅“不過是看這婢女略微平頭正臉了些,子恒喜歡她,想要她陪著玩耍。誰知她就拿腔拿調上來了……”她目光投向雲媞,惡狠狠的,“這樣的惡婢,合該咱們家子恒替他寶寧姐姐,好生教訓教訓!”
“想必太子殿下、寶寧公主也不會在意,”說罷,馬氏揮手向身後的蕭氏從人,“來啊,把這婢女帶回我蕭家!”
雲媞隻覺花圃之內,日光倏地一暗。
李懷肅通身的威壓,向蕭子恒傾軋而去,“你,想要她?”
蕭子恒一張胖臉全白了,哆哆嗦嗦地隻說不出話。他曆來最怕這個太子哥哥,根本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身子直往母親身後躲去。
馬氏見狀,心中多少升起幾分不悅。
不過一個婢女而已……太子就非要和蕭家人作對,來彰顯自己大義。
馬氏指向雲媞“這婢女既然不是寶寧的人,又是誰的人?無論如何,是她先以下犯上,傷了子恒,叫我們子恒帶走教訓,又有何不可?”
雲媞是誰的人?
李懷肅緩緩起身。日影自花圃外的斜窗投進來,把男人落在淺粉色的孩兒麵牡丹上的影子,拉得極長極長。
整個花圃內,安靜得連一絲呼吸聲都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