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來遲了,險些錯過這一場好戲。”
臨水的抄手遊廊中,一長串宮燈由遠及近,逶迤行來。
德昭帝慢慢行到蕭皇後身邊,站定,才對身後淡淡道“傅子安,你教出來好兒子。”
傅輕籌呼吸一滯。
“噗通——”
一道人影,從德昭帝身後滾出,往前膝行了兩步,“皇上,微臣……”
武安侯傅子安抬頭,看著德昭帝麵上帶笑,他心中一涼,趕緊再膝行到皇帝身邊,以額頭碰觸皇帝的鞋尖,“皇上,念在微臣父親曾、曾為先皇擋過一劍,求您、求您開恩,饒微臣那逆子一條狗命……”
台上,傅輕籌也是跪著。
染血的衣袖下,他雙手十指用力地摳著身下地麵,指尖滲出血來。
德昭帝一個眼神,身邊早有內侍上前,拉開了傅子安。
皇帝看向台上的雲媞,淡聲道“傅輕籌該當何罪,你在他身邊日子久,自然知道得清楚。說吧。”
明裡暗裡眾人目光一齊投向台上的雲媞。
李懷肅下意識上前,想為她擋住。
雲媞繞開了他。
女孩雙手提起裙擺,優雅地倒身下拜,聲音清亮“稟皇上,皇後娘娘,昔日傅輕籌身為輕騎衛統領,與山匪勾結,養寇自重,此乃他第一重罪。”
“第二重,他知法犯法,拘禁羞辱清白女子。更夥同歹人,行邪法禁錮臣女神智,致使臣女與親人生離死彆。”
“第三重罪,傅輕籌妄圖謀害保寧公主,奸計不成,又汙蔑公主清譽。”
德昭帝“那該當如何處置?”
雲媞目光直視高台之上的皇帝、皇後,“傅輕籌,按律當斬。”
此言一出,禦花園中靜得真落可聞。
片刻後。
德昭帝“起來吧,你答得不錯。”
傅輕籌雙目通紅地看向雲媞“癡兒,你好狠的心!可惜、可惜你殺不了我,我身上有爵……”說著,傅輕籌看向德昭帝身邊的武安侯。
他傅輕籌是武安侯世子,可用爵位抵一次死罪。
彆說隻是雲媞口中的三大罪,總是再大的罪過,德昭帝也不會殺他!大盛自建國以來,從不曾誅殺過有爵之人,以示朝廷仁厚。
這是傅輕籌的底氣。
武安侯傅子安跪在一旁,他遙遙看著台上的兒子,又抬頭偷窺著德昭帝。
皇帝麵上還是噙著笑意。
傅子安駭得幾乎連喘氣都忘了。
伴駕多年,他就是再不長進,也知道德昭帝越是笑,心裡就越是氣。看皇帝唇角挑起的幅度,知道今日必不能善了。
傅子安垂下頭,最後看了一眼傅輕籌。
雖然平日裡氣得狠了,常說要廢了傅輕籌的世子之位,當他弟弟們頂上。可傅子安知道,傅輕籌是他最出色的孩子。
那些庶子,一個都比不上。
他的籌兒長得好皮囊,文韜武略都十分了得,將來定能帶領侯府走上複興之路。
可是……
如果連侯府都沒了,還談什麼複興不複興呢?
傅子安心如刀割。
“皇上,”他的聲音抖得岔了音兒,“臣請……請廢黜傅輕籌武安侯世子之位,我們傅家,沒有他這樣辱沒祖宗的逆子!”
“嗬,你倒明事理,”德昭帝聲音淡淡的,“朕允了。”
台上。
“爹!”傅輕籌猛地瞪大眼睛,“沒了世子之位,我會死的!他們要殺了我,你沒聽到?”
可傅子安隻敢最後看傅輕籌一眼,就深深地埋下頭去,大氣都不敢出。
看著傅子安抖得鷓鴣一般的模樣,傅輕籌隻覺好笑。
他也真得笑了出來。
他謀劃這一切,都是為了做寶寧公主的駙馬,為了重現武安侯府的榮耀。
他一心為了侯府,竟落了這麼個下場。
侯府,比他的命,重要。
“哈哈哈哈哈……”傅輕籌笑得幾乎喘不上來氣,他眼中滿是癲狂之色,伸手指著雲媞、李懷肅,“你、你們不能殺我,不能殺我!我是大盛寶寧公主實實在在的夫君,我們已行過了周公之禮,我是駙馬!是堂堂大盛駙馬!”
偌大一個禦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