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肅猛地一怔。
隻覺一股灼熱,浪潮一般直擊在胸口,震得他身子都酥麻了半邊。
“咳……”李懷肅彆過臉去,花了片刻時間,才壓下咳嗽,才道“你……你怎會這般想?我帶你來此,不是這個意思。”
可他一回頭,便對上了雲媞澄澈無比的眸子。
像一潭碧水,直接倒映出他身影。
莫名地,李懷肅隻覺胸口一下子抽緊。
沒人知道,他救得雲媞回來的第一件事,是叫婉婷從女孩胸口摸出了她的那張路引。現在,那張薄薄的、邊角被血浸濕了的紙,就被塞在他書格最裡麵的一層。
他把她帶到這處無人知曉的私宅,當真就沒一點私心嗎?
李懷肅避開雲媞眸子,“你先養好身子為要,旁的無需多想。”
雲媞點了點頭,“多謝太子。”
李懷肅張了張嘴,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明明兩人曾經是這世間最親密之人,又差一點結成了伴侶。
可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
幸好,現在雲媞人已是救回來了。會好的,慢慢來,一切都會好的。
李懷肅溫聲道“此處最為安全不過。無論如何,有我在,斷不會再叫那種事發生在你身上,必能護得你周全。”
他頓了頓,“你信我。”
雲媞黑葡萄似得大眼睛看著李懷肅,慢慢地湧出些許笑意,像初春時節融化的堅冰,露出下麵淙淙的溪水。
雲媞“我信的。”
李懷肅胸口一暖,眉間不自覺緊蹙的細紋淡去。
他又寬慰了雲媞幾句,才輕咳著離開。
太子一走,來福就撲了進來。
一向膽小的小丫鬟這回鼓起勇氣,聽了半天的壁角。
她顧不上旁的,一進來便問“小姐,難道咱們……不走了?”
她可還記得,小姐說過,等那傅輕籌得了應有的報應,她便帶她走,去盛京外麵看看這世間究竟有多麼廣闊。
雲媞輕笑“走?”
她仰首,看向被梅花窗欞分割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湛藍天空,“能走到哪兒去呢?”
來福手指揪著裙帶,聲音急促,“小姐,太子殿下離近了看好像也沒那麼凶。就和他說咱們要走,他答允了,那些侍衛就會放我們出去。”
雲媞看看來福,到底是個小姑娘。
竟以為禁錮住她的,是那寥寥幾個玄甲衛。
雲媞搖頭“可我,又成了一個死人。就走得出這院子,沒有戶籍身份,沒有路引,如何出得了盛京,如何出得了大盛呢?”
“這……”
來福一下子被難住了。這些事,她全沒想過。
可看著雲媞蒼白得幾近透明的臉,來福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小姐明明那麼想要堂堂正正地活在陽光之下。
這麼簡單的心願,卻怎麼也實現不了……
現在還要為了活命,重又做回人家的外室……
不自覺地,來福聲音都帶了哀求,“小姐,咱們不做外室,行嗎?”
她蹲下來,雙手攀在雲媞膝上,語氣急切,“咱們……咱們就先躲在這裡,避避風頭。等什麼時候安全了,咱們再走。這樣,不行嗎?”
若是做了外室,可就……再也走不了了。
雲媞滿是眷戀的目光,最後看了一眼窗外的藍天。
她伸手,一下子拂落桌案上的一隻青花茶盞。
“哢嚓”
茶盞摔在地上,頓時碎成了三片。
“誒呀!”
來福小小地驚叫了一聲,起身想要收拾。卻被雲媞按住不動。
片刻後,婉婷一陣風似得,從門外卷進來。
她瞧見地下摔碎的茶盞,擰眉道“這杯兒壺兒碟兒是一整套的東西,統共有二十多件,今兒被你打碎了一個,剩下的通不能用了。”
雲媞不語。
婉婷自尋了掃帚戳子來,一股腦都塞在來福懷裡,“你家小姐打壞的東西,你還不快收拾了?跟個木頭似得,杵在這裡發什麼愣?”
來福雖覺得叫她乾活兒沒錯,可婉婷的語氣,她卻本能地覺得心裡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