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肅身形一僵。
胸腔內一顆心臟砰砰地狂跳起來。
從前的冷楓和丹華真人都說過,萬不可叫雲媞知道她患了不寐之症,更不可叫她知道,一入夜,她便要變成從前那個癡兒。
他兩人都沒說過,若是雲媞知道了會怎樣。
可李懷肅不敢賭。
知道自己瘋了的事實,能輕易摧毀一個人的心誌,再難彌補。
男人沉下眸子,頓了頓才道“雲媞,孤一直是叫你雲媞。”
“是嗎?”
所幸雲媞沒再追問,靜靜低下頭去。
她剛才在想著心事,確實沒聽真切李懷肅的話。
恍惚之間,她仿佛聽到李懷肅在叫她,癡兒。
那她厭惡到了骨髓裡的名字。
大約,確是自己聽錯了。
雲媞閉了閉眼,再睜開,輕聲道“今日晚了,妾要回去了,殿下也早些休息。”
“雲媞,”李懷肅搭在女孩肩上的手,並未移開,“我們……談談。”
雲媞抬眼。
銀白輕紗一般的月色,輕柔地拂在女孩臉上,她大睜的眼睛,澄澈如秋水。
明知靜水下,或是致命的斡旋,仍引人沉醉。
李懷肅深吸一口氣,“來福的事,你我各讓一步,便能了結。你說可好?”
風吹過。
院中桂花無聲地落了一地,殘餘的香味,很快被風吹散,一絲不剩。
半柱香後。
李懷肅起身,“今日之事,到底是委屈了你。這聲抱歉,該是我對你說。”
“殿下言重了,”雲媞淺笑,又恢複了往日溫柔守禮的模樣,“妹妹是殿下的太子妃,殿下維護她,也是應當的。”
“不、不是……”
李懷肅雙手握住雲媞肩膀,便想把心中對牧雲安的籌劃和盤托出。
可下一刻。
門口處,傳來一聲輕柔的呼喚,“太子哥哥,安兒、安兒能進來嗎?”
李懷肅回頭。
見牧雲安也是一身單薄的白色寢袍,遠遠地站在門口,一雙手緊緊攥在一起,十分局促不安。
也不似上次那般,一門心思想要硬闖的模樣,隻對著侍衛垂著頭站著,靜靜等著李懷肅的答複。
被風一吹,牧雲安身上白色的袍袖高高揚起,她身子也因冷微微有些發顫,看著格外的可憐。
李懷肅皺眉,剛想開口。
身前的雲媞已經起身,向他微微躬身一禮,“殿下忙吧,妾先行歇息去了。”
說著,不等李懷肅答允,已轉身回了自己房中。
一副暫不願與牧雲安相認的模樣。
看著雲媞輕聲掩上了門,李懷肅頓了頓,向門口侍衛道“請進來吧。”
“多謝太子哥哥。”
進得院中,牧雲安卻並不進屋。
她在李懷肅跟前端端正正站好,雙手掩在袖子裡,舉過胸口。是請罪的模樣。“安兒今日脫簪、素服,要向太子哥哥,和姐姐……”說著,她眼眸往雲媞房門方向一瞥,又馬上水盈盈地收回,“向二位請罪!”
說著,身子一折,倒身便要跪在冰冷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