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殊城癱在床上,回想過去,隻覺得一顆心被悔恨反複地灼燒。
想當年,他金榜題名,無限的風光。多少家中有未嫁女兒的勳貴人家都在榜下,等著捉婿。被接來盛京的娘,幾乎立刻都挑花了眼。今日想娶將軍府的嬌女,明日說還是要宰相家的幺兒。
可牧殊城自己想得清楚。
他雖是狀元及第,可最初幾年,官位想必也不會給得太高,俸祿也不可能太多。在國都這種遍地是神仙的地方,他不知還要苦熬多少年,才能買得上一棟像樣的宅子。
再說,他是寒門出身,無根無依,若是真的娶了高門大戶的女兒,雖一時風光,也免不了受嶽家的限製。
又想要風風光光的好日子,又不想看丈人的臉色,受製於人。
那時尚且年輕的牧殊城翻來覆去,終於想了個好法子
求娶來京置業的首富沈家的嫡女,沈如月。
沈家家大業大,有的是錢可以供他這個女婿揮霍。大盛商人的地位,無論如何都比當官的牧殊城要低,嶽家相對又好拿捏。
一番盤算後,牧殊城攛掇著牧老太太上門提親。
本想他以新科狀元之尊貴,沈如月一個商戶女,還不輕輕鬆鬆手到擒來?
誰知這沈家商戶,門風當真不同於旁的勳貴世家。見牧老太太上門,竟說什麼要問沈如月自己的想法!
這從古到今,嫁娶之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曾輪得到被求娶的女子置喙?
牧殊城聽了沈家這般說辭,隻覺商戶人家實在不堪,心中便有幾分不喜,想著若能娶回家中,定要好好管教,叫她去了這惡習!
沈如月雖不如何討人喜歡,可沈家的錢實在太多了。牧殊城不在意自己娘碰了這麼個軟釘子,找機會沈家的管家婆姨,製造了幾次和沈如月的“偶遇”。
那時候的沈如月,多美啊……
癱在床上的牧殊城眼中不自覺地泛起亮光。
還記得初見時,沈如月立在桃花樹下,風一吹,花瓣飄飄灑灑地落了她滿身。頭上小手指粗細的金簪,通身最時新的錦州緞,裙擺下露出鑲嵌了鴿子蛋般大小紅玉髓的繡鞋。
奢靡!一身的銅臭味。
卻……那麼好看。
尤其是她對自己那嫣然一笑。
當時,牧殊城就知道,他在盛京的好日子,就這麼開始了。
不久,兩人談婚論嫁。
沈家知道牧家孤苦,隻說彩禮意思意思就罷了。還把沈家在盛京置下的產業,都交到了沈如月手中做嫁妝。
那日子過得多美啊……
牧家上到老太太,下到弟弟弟媳,每天睜開眼睛想的都是,怎麼花錢。
幾乎沒有一個人想起來,牧殊城還有一個被扔在老家的青梅竹馬,葛氏。
葛氏……名字叫什麼來著?
牧殊城發現自己根本想不起來。
年輕時的葛氏也美,是那種小家碧玉,嫋嫋婷婷的美,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朝人一看,就叫人從心中忍不住生出好好保護的心思。
早在進京趕考之前,牧殊城就與葛氏私定了終身。
葛氏還眼巴巴地在鄉裡,等著他回去呢!
他忘了……
若不是葛氏千山萬水地找了來,牧殊城可能這輩子,都再不會想起葛氏這個人。
葛氏……葛氏……
一想起那個女人,牧殊城就咬牙切齒。可惜,現在他癱在床上,連臉上的肌肉都控製不了。
如果不是葛氏死皮賴臉地找來,灌他喝醉了酒,勾引他,要了他的身子去,還騙他肚子裡懷的是個男孩。他怎麼會把她留下!
牧雲安出生後,牧殊城見她是個女孩兒,原本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