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動楓葉,世間仿佛隻剩下了樹葉簌簌之聲。
楓樹下。
阮凝玉發現謝淩正在看她。
若是以往那般,倒也不奇怪了。
可是這會兒,謝淩的目光卻很奇怪,很亮,又很沉,裡頭有明滅的祈盼,又很悲傷。
這抹悲傷的情緒像潛伏在深海之下,隱忍又克製。
有一瞬間阮凝玉都覺得,這抹悲傷像墨海朝她吞噬而來,將她淹沒,這悲愴的氣氛壓得她快喘不過來氣。
謝玄機很奇怪。
而這時,遠處的福俊撿完紙鳶,便跑了過來。
阮凝玉忍著心臟的顫動,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神。
表姑娘……在喚他夫君麼。
畫舫上的那夜,表姑娘也是這般喚他的,繾綣又纏綿,柔腸百轉,銷骨消魂。
謝淩卻看著她,薄薄的唇啟著,仿佛要將所想之話脫口而出。
這時,遠處的謝妙雲便叫著“福俊,快回來放紙鳶!還有把繡球也給本小姐撿回來。”
福俊“哎”了一聲。
從雲端猝然跌落塵埃,這種希望落空的感覺,讓人怔忡在了原地,心臟也跟著漏風。
原來。
謝淩的手這時攥得太狠,繡球的棱角硌疼了他掌心薄薄的皮膚。
福俊回頭,便等著長孫將東西給他。
見男人沒有動靜,他斟酌著道“大公子,小的還等著回去交差呢,這繡球……”
長久的沉默後,就在福俊伸至空中的手舉得要發酸時——
謝淩不再看著阮凝玉,而是平和地將繡球遞給了這位名喚福俊的長隨。
福俊忙回去找三小姐了。
眼見謝淩的目光終於從她身上離開,阮凝玉鬆口氣。
可是適才男人的目光真的很奇怪,裡頭的悲愴連她都差點共情。
她的心莫名其妙地跳動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阮凝玉正想尋個借口離開時。
就見謝淩問“從侯府回來後,表妹身子可好些了?”
阮凝玉還以為他是知道了她昨夜發燒的事,於是道“表妹身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她不喜歡跟謝淩有多餘的接觸。
而且她也聽到抱玉說了,去庭蘭居男人卻視而不見的事情。
於是阮凝玉冷淡道“表妹會照顧好自己,便不需表哥關心了。”
她卻不知道,這句話在男人耳朵裡聽來卻極有深意。
她已經婉拒過他了。
因有心上人,所以這時候她跟他撇清關係麼。
謝淩很想知道,那天晚上她到底記得多少?
他不知道那春藥會不會損傷到她的記憶,她記得多少,又記得哪些,還是隻記了一點點。
還是說她什麼都記得,可她卻不介意她與他有過肌膚之親?
謝淩下頜肌肉動著,這時目光又不著痕跡地落在了她胸前的肌膚上。
香嬌玉嫩,塗抹了那罐舒痕膏後,那些紅痕已經不見了。
前幾日她還會穿高領的衣服掩人耳目,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現在入秋了,天氣寒冷,時常需要披鬥篷,表姑娘便不能穿那種薄薄的襦裙了,免得酥胸半掩,不經意春光外泄。
玲瓏纖細的表姑娘外頭披著件織錦披風,因帶著病氣,總帶了幾分易碎感,像夜裡被雨水蹂躪的花瓣,叫人想多憐惜幾分。
男人收回視線。
謝淩又想起那一夜在巷子裡撞見阮凝玉登上世子馬車的畫麵,以及沈景鈺親手給她戴上兔毛風帽,而她春心萌動。
他感覺得到,阮凝玉其實是有點喜歡沈景鈺的。
或許她到現在還不曾發覺。
謝淩沉了眼,他負著手不再看她,而是看著遠處的謝妙雲嬉戲放紙鳶。
阮凝玉更摸不準男人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