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屋子,灰撲撲的。
人,也是灰撲撲的。
他們如同動物園裡枯瘦如柴的長臂猿,衣服沒有鮮亮的顏色,多有泥垢,臉色灰暗,發絲枯黃毫無光澤。
他們或坐在門簷下,或蹲在路邊,或正忙著什麼,當子慕予和豐俊朗、古元卓三人經過時,他們無一例外,都停止正在做著的事情,一瞬不瞬地盯著來人,緩緩轉動著渾濁遲鈍的眼球,臉上神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沒有羨慕,也無期待。
每天去梵煌城的人不少,都要經過慶雲縣。
在子慕予的前世,人流量代表著經濟。
慶雲縣人來人往,卻因為環境太過惡劣,沒人願意在此地久留。除了偶爾有些人不得已投宿,半死不活地吊著幾家客棧,其他行業一概發展不起來。
誰願意在張嘴便能吞一口塵泥的地方吃東西?
此地貧瘠,像樣的食物都隻能從他處買來,衣食住行沒一樣拿得出手,更遑論搞什麼特產經濟了。
無論是青山縣還是武陵州,比起這裡,算是天堂了。
“這裡既不適合居住,他們為什麼不離開這裡,去彆的地方生活呢?”古元卓不解地問。
豐俊朗沒想過這個問題,隻道“他們在這裡活不好,你以為他們到了外麵就能活得好了?”
古元卓看向子慕予。
“嗯……俗話說,夫物芸芸,各複歸其根。人往往把出生之地、最熟悉的地方當作根。根能讓人忽視虛空,抓住自己可以掌控的真實,從而安人心。所以,就算故鄉貧瘠環境惡劣,很多人也不願意棄之離去。或許是這個原因?”子慕予不太確定地道。
古元卓聽著,便想起了鳳凰坳,想起了蘇柔,想起了子明,想起了一家四口在一起時的日子,心為之一酸。
原本三個人並排走,豐俊朗站在中間,古元卓不著痕跡地慢慢退後,然後站到子慕予身邊。
他還是站在弟弟身邊覺得比較心安。
通向梵煌城的路寬不足兩米,一邊是巨石峭壁,一邊是陡勢斜坡,路麵幾乎全是大石頭,底下不知深埋幾許。
當初此路開鑿出來定是十分艱難。
來往的人多了,石頭棱角都被磨得圓滑,並不顯十分硌腳。
豐俊朗看著此路綿延無儘,路上的人走得跟螞蟻似得,便將劍囊往後扯了扯,準備用飛的。
結果,撲騰半丈又跌了下來,像隻還沒學會飛翔的稚鳥。
路上有不少人,前頭有,後頭也有。
有人見狀嗤笑“也不瞧瞧這裡是什麼地界,這裡被秦城主施了落拓陣,就算是真龍來了也得盤著,哼,還想飛!”
子慕予皺眉,右手中指和無名指內曲,拇指壓住,悄然捏了一訣,對著笑話豐俊朗的人腰間彈了出去。
果然沒反應。
若是尋常,此道氣機可以讓那人疼得跳起來,痛三天三夜。
子慕予靠近有些沮喪的豐俊朗,低聲道“你喚喚亂魄試試?”
豐俊朗臉上不解,但是依言凝神,壓唇喚“亂魄!”
背後的劍像陷入了沉睡,毫無反應。
兩人均神色一變。
這根本不是影響術法效果那麼簡單,而是直接壓製。
秦城主到底何方神聖,這落拓陣好生厲害!
三個人走了一會,發現前麵被擋住了。
有人騎著匹棕馬上路,馬蹄卻被石頭縫給卡住,一時行動不得。
馬上的人煩躁地拉扯著韁繩,馬旁有個青衣小廝急得滿臉漲紅,一邊拍打著馬屁股一邊叱喝。
被阻在這裡的有十來人,都伸長脖子,滿臉煩躁不耐。
“還能不能走了,不能走便把路讓開!”有人忍不住開始發作,“有毛病,這是能騎馬的路嗎?”
青衣小廝憤憤回頭“我家公子想騎就騎,關你屁事哦。這是你家的路嗎?就算是你家的路,我家公子也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