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齊信騎著小黑驢拐過護城河,剛行至一片酸桑地,三位少年騎馬掠至,圍住了齊信。
“老頭,將朱砂留下。”四方臉少年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道。
黑驢受驚焦慮地四下跺腳。
齊信見三位少年跟他的孫兒齊浪一般大,便存了一份慈心“你們要朱砂,是因為仙門大考吧。但這朱砂我是用來救人的。人命比考試大,所以我不能給你們。”
四方臉少年眼睛一轉,與其他兩人交換一下眼色“哦。既如此,我們護送老伯去救人吧。萬一那個病人病情好轉,不需要這麼多朱砂,可以勻點給我們應付這場大考。”
“這怎麼好意思?我自己……”
四方臉少年不耐煩地打斷了齊信的話“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既是要救人,自然是越快越好。”
另外兩位少年隱下眼底的異色,跳下馬,一人將齊信扶上馬,一人將小黑驢上裝滿藥材的兩個木箱子掛到自己的馬上。
“老伯,請帶路。”四方臉少年道。
“我的驢……”
齊信剛開口便再一次被四方臉少年打斷“人命比驢命重要,對吧?駕!”猛地以鞭策馬,馬疾馳衝出。
老翁齊信骨頭被顛得生疼,但是想著剛才這位少年有一句話是對的既是要救人,確實是越快越好。
來時他沒想過真能覓到朱砂,等待配藥又耽誤了不少時間。
所以,他沒多思慮。他總認為這些想做神仙的人中,到底有些是好人,有菩薩心腸的。
一個時辰後,三匹馬停於一間茅草屋前。
茅草屋前有片小小的水塘,水麵鋪著紫綠色的睡蓮葉子,水塘邊有個木頭搭建的小秋千。
一個小女娃正坐在小秋千上,時不時發出清脆的笑意,天真浪漫。一個老嫗在小女孩身後輕輕地推,滿臉愁容。
老嫗見有人來,停下推秋千的動作,認出齊信,忙站起迎了過來。
“齊大夫,您怎麼來了!”
屋裡走出一滿臉憔容得布衣婦人,見是齊信,死灰的眼底微亮“齊大夫?是藥……”
“我今日去畢西縣買到了朱砂。”老翁齊信道。
老嫗和婦人皆大喜。
“他今日依然高燒未退,正不知怎麼辦呢?齊大夫,您真是我們的菩薩老爺啊!”婦人說著就把人往裡頭讓。
齊信想讓其中一位少年幫自己搬下馬上的木箱子,但是少年無動於衷。
“朱砂是在箱子裡嗎?”四方臉少年問。
齊信點點頭。
四方臉少年握刀滑下馬“我先去看看病人是不是真病得那麼重。”說完就往屋裡衝。
齊信、婦人、老嫗麵麵相覷。
“齊大夫,他們是誰啊?”老嫗見三位少年一個個都是麵生之人,有些警惕。
齊信其實也不知他們是誰,隻知道他們是某個仙府的門徒,心下不安,沒敢仔細解釋,快步跟著進屋。
床上之人因為高熱不退燒得滿臉通紅,因心竅閉阻神昏,時不時胡言亂語。
齊信伸手切完脈後,神色凝重“我馬上去配藥。”
“他病成這樣子,得用多少朱砂?”站在床頭的方臉少年「唰」地拔出長劍,手裡挽了個花,反握劍柄,劍尖朝下,對著床上病得不省人事的漢子心窩口就是一戳。
事情發生在眨眼之間。
齊信正要轉身。
布衣婦人正要讓身隨齊信配藥。
老嫗牽著小女孩的手站在門口。
他們,眼睜睜看見陌生少年毫無征兆在自己病人、親人身上戳了一個致命窟窿。
他們,那一刻,似都被定在這一瞬。
他們多渴望時間能被真的定格在這一瞬。
這一瞬,沒有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