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全福利院的人都要殺了他。
福利院養雞,隻見雞窩裡的雞七扭八歪地躺在地上,頭已經被抻斷,腳也被砍折了。
因為他在雞窩睡了一覺,就被阿姨指責是他殺了雞。
直接挨了保安二十個耳光。
直到白天降臨,有個管著孩子的,那個叫王大壯的保安也死了。
他被發現死在自家床上,光著身子,扣子扣得七扭八歪的媳婦兒驚魂未定,扒在角落裡扯著頭發。
王大壯脖子被扭了一個彎,腿脫筋了。
他就站在王大壯屋外,摔碎破瓷碗給王大壯送行,從碗裡撒出來的鮮紅飛濺在他的發間,就像瀑布。
小時候,全福利院的人都要殺他,說他殺了人要血債血償。
他說,福利院管事的阿姨不給他準備床,害得自己每天晚上抱著雞睡覺圖個暖和。
隻好把發黴一年的飯放進雞食裡,在寒冷的夜晚抱著它們的時候,一點一點撒在它們的脖子上。
這樣雞就會前仆後繼地一隻隻啄他們的同類廝殺,直到全軍覆滅,死狀慘烈。
他沒床睡覺,阿姨沒了雞做飯,睚眥必報,天經地義。
他麵不改色地說,現在他沒做錯,因為王大壯罵他是個沒娘養的孤兒。
他媽早死了,王大壯也得血債血償。
現在,二十三歲。
他叫周擬,沒錢沒勢,沒權沒利,唯有不知道誰取得名字。
從福利院逃出去,做程序員,破產,流浪,經曆過火災,在院養病期間被公司扣了黑鍋,一躍晉升當地通緝慣犯,本來就沒錢,現在苟且偷生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雨水落在他蒼白的頭發上竟也毫不起眼。
冷得發抖,他唯一一件風衣也早就在逃跑的時候不知去向,水滴浸透了他的白衫,饑寒交迫的感覺,他已經銘記一輩子。
去他媽的,他這輩子不會同情任何人。
瀕死了,他又一次陷入沒有征兆的昏迷。
造化弄人,老天爺還不想讓他死絕。
最先有感覺的是他的四肢,略微有了些溫度。
“周難壹,醒醒。”
不知是誰的呼喚聲,周擬的雙肩仿佛壓著兩塊重石,如同蟲爬的酸痛感從膝蓋開始一直蔓延到全身,雙眼腫脹得像兩個膿皰,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用力使他蘇醒過來。
這是誰的名字?
周擬醒了,映入眼簾的是鐵皮做的一架架鐵床,分成上下層,分成桌子和床,除了他現在躺著的這張以外還剩兩張。
他不敢伸手去觸碰眼睛,貼著眼角捏了捏太陽穴,以便觀察得再仔細些。
細看去,每張床上都有著相應的生活用品,被子,枕頭,不是每張都整整齊齊地擺在那裡,看起來充滿了生活的痕跡。
他起身下床,又因為沉重的雙腿差點跌了一跤。
夢?
周擬拍了拍臉頰,不是。
窗外意外地寧靜,這次可沒有下雨,晚風靜靜地吹著,一路擠進他所處的房間裡,吹動了他胸前掛著的吊牌。
——s市第一中學,周難壹。
對著窗戶核對他的麵容,周擬發現自己變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