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自有靈,麒麟有召,山起大火,降為凶災。”
“上無水沼,下慚生靈,集地之靈,降甘風雨。”
“各得其所,庶物群生。”
並不嘹亮的聲音不曾隨著距離削減,黃符化作青煙隨聲彌漫山林,一反常態的未曾向上直達九霄反而彌漫之後沒入山石草木之間。
山林間濕潤潮濕的湖泊泉眼泥沼都開始氤氳水汽,化作霧靄彙成雨雲被山風送走。
青鸞的解決方法很簡單,縣官不如現管,既然無法上達天聽,那就誰的地盤找誰管。
以天文喚山靈,以麒麟上表書。
身份功德具全,豈敢不允?豈有不允?
這個世界秩序還在,天地人三道還沒亂做一團,諸方神明也都還沒有死絕……
況且,這可是你自己家誒!家裡著火主人家不管的嗎?不要家了?
張百川靜靜的看著,這個張三山帶來的名為長青的姑娘真令人想要探究。
她的鬥篷避火隔熱,滋養恢複,她的人也很奇怪。
激烈交手後如此高溫之下,依舊清清爽爽,他自不必說,張三山也多有狼狽發絲成縷,而這位被張三山稱為恩人的小姑娘,那頭該服帖服帖該蓬鬆蓬鬆,姿態儀容無一不整。
跋山涉水,他們的靴子鞋麵都沾滿了臟汙,而這個人呢,鞋邊都是乾淨的。
像是誤入山林的畫中人,又像是定格於死時的陰魂,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她的身邊像是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將一切塵世裡的汙穢都與她隔絕開。
張百川突發奇想,若是她長發披散,交手之時便是有人想抓她頭發,那頭發都會恰好的被風揚起讓人錯手而過。
風對她格外的偏愛,靠近她的暗器都會發生細微的偏轉。
真正意義上的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看著上空快速彙聚雨雲,被雲籠罩的陰涼裡落下細密的雨絲,由緩到急,從細軟如絲變成雨大如豆。
嘖,乾得漂亮啊——!
你放火,我下雨,就問你氣不氣~!嘿嘿~!
開心了片刻,有些昏沉的腦袋中又浮現了點疑惑,就是這段咒語,開頭兩句,他聽得懂大概意思,嘗試著模仿卻發不出一點兒聲來。
再看向火籠外麵色難看的追殺者,張百川眼神嘲諷,嗬,翻船了吧?
真是鬼迷了心竅,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覬覦這樣非人的存在還自以為勝券在握。
雨下的急下的大,攜裹著泥沙,打在身上一滴一個泥點子,像是上反色的豹子皮。
雨水阻攔了火勢的蔓延,攜帶著泥沙急而重的雨滴濺起更多的泥沙覆蓋在地麵的火油之上,高溫遇水急促尖銳的爆炸聲連續不斷,蒸汽彌漫熱水四濺,這一片區域變得格外的危險。
青鸞把身邊的小麒麟護的好好的,反倒是汪家那邊有不少人被高溫蒸汽反傷。
但也僅限於普通手下,身懷血脈的汪林、汪佑、汪卓則是因事態發展超出掌控而麵色難看。
火焰高溫是他們的主場,但這遮擋視線的蒸汽可不是。
手下負傷不少,有兩個運氣不濟的直接傷了眼睛失了戰力。
但同樣的傷害他並不期望能夠複刻在火籠中的三人身上,那個小姑娘既然敢讓張家人成功求雨,她就不會讓人被傷到。
轉瞬間之間攻守之勢逆轉,在視線重複清明之前,張家人必可全身而退,失了桎梏的飛鳥飛向天空就難以誘捕進籠。
張三山帶著張百川撤離,但飛鳥不曾飛向高空而是折返入人群。
紋身在發燙,汪林發出一聲尖銳的呼哨,汪卓與汪佑默契的提刀架住了襲來的竹杖。
手下變換站位壓縮空間,更多的細而鋒利的絲線掛上樹枝,試圖限製青鸞的活動範圍。
汪林一刀削出,被人一個扭身躲開,在汪佑身上踹了一腳借力遠去。
汪林也不氣餒,他不在乎短時間之內能否傷到人,他很樂意看到這隻飛鳥在林間雀躍。
然後,添上細密的傷口,最後不得不從樹梢墜落。
藥抗性這麼好,能對張家人致死性的毒藥應該也沒問題吧,若是最後真的死了也沒關係,隻能算這隻小鳥命不好了。
他明明很友好的提出了交換條件,小姑娘不聽勸丟了性命又能怨誰呢?
左不過是她自己的問題。
……
摸出包圍圈後,張百川強撐著的那口氣一泄身子就軟了下來,被張三山用之前捆她自己的鎖鏈捆了背在身後急行。
張百川的刀被插在自己和後背之間,時不時因顛簸杵他一下,倒是在臉上磕了塊青紫出來。
“我說……你能不能……把這刀扒拉……到另一邊去……”
忍了又忍,眼看著自己被背著一路疾馳不帶停腳的,張百川終於忍不住對著張三山的耳邊發出了自己有氣無力的呐喊。
張三山抬手,把後邊的腦袋一扒拉,繼續跑路。
張百川有點想摸摸自己磕了個狠的下巴,但他捆的太緊動不了,而且也沒什麼力氣抬手。
唉,這個小姑奶奶到底打算帶他往哪裡去啊,夜色下顯眼的火焰已然被遠遠的拋在身後看不見,也或許已經完全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