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尊上……您會跟我們回去的吧……?”
地錦一邊絮絮叨叨的和青鸞小聲說著話,一邊輕手輕腳的搬動著地上的白骨,時不時瞥見籠子邊上沒被搜刮乾淨的殘血,就忍不住嗚咽兩聲。
尊上受傷流血他生氣,周王那群王八蛋明晃晃的浪費他也生氣。
嗚…,他們一點兒也不珍視尊上。
他們要把尊上帶走!還要把這個地宮給掀了!要是有機會還要再給這群王八蛋捅個七八十刀,時間充裕千刀萬剮還留口氣的技術也不是不能展示一下。
想著想著便忍不住罵出聲來“周武王那個眼瞎的混蛋!!!黑而赤,黑而彩,謂之玄,我們尊上羽毛的顏色明明是深而青,是青鸞不是玄鳥,你找玄鳥抓我們尊上作甚!!!一個眼瞎的混蛋活該你短命早死享不了清福!!!”
雖然地錦很清楚,遇上一位重傷的瀕死的力量近無的神明,不管是不是玄鳥,身體衰弱的周武王都不會放過的。
更何況,雖然最初的玄鳥不是他們尊上,但他們尊上早就成了商人心中的玄鳥,他們是真的認為尊上的形象就是玄鳥的形象。
至於羽毛的顏色,以前太陽太大看花眼了吧?或者是有兩隻玄鳥?
……
地柏雖然不像地錦那般情緒外露,但也麵色難看,一張臉繃得緊緊眼中寒氣森森。
他們把尊上置於何地,又把生命當做什麼?
地柏掃過傷痕累累的白骨,仰頭看著高至抵頂的青銅鳥籠。
於世界有功,於生靈有恩,梳理天時帶來豐饒的神明如今被囚於籠中羽翼血染……
忠君愛國兢兢業業的臣民,恭順知足隻求平安餘生的前朝王室,如今化具作白骨,生前慘遭虐殺……
周武王,聰明、冷漠、瘋狂而且心狠,他一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假的也能演的像真的。
而他的繼任者就差的多,隻會口頭上表現出幾分情真意切,實際行動上則不見半分真心,還要怪彆人不配合他演戲。
姬頌和那些祭司巫師,捧著華服美飾明珠白玉,卻不曾想過要收攏一下散於神明眼前的屍骨,他們眼中有的,隻是急切的想要吃掉神明的欲望。
說什麼日日陪伴,他看不見這地下的陰冷潮濕昏暗,聞不見血液深入土石後的腐朽腥臭。
他說但凡開口,所求所需無有不允,明明是想將神明拉下神壇看祂伏首哀求,卻說的像是自己情深被負。
若真的體貼深情,環境和待遇可有一絲好轉?
……
至於所謂的鬆其鐐銬,地錦想起尊上手腕傷口不斷撕裂留下的大片的未愈的傷痕,眼淚的掩蓋下是冰冷刺骨的殺意。
縱使不曾親眼看到,地錦也能想象的出來,姬頌和巫師祭司們是怎麼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反複撕裂尊上傷口取血的。
一群該死的騙子和背叛者——!!!
地錦的手上無意識的用力,在石質的地麵上留下五個清晰的窟窿眼。
地柏趕緊瞄瞄兩邊的白骨,還好,沒被這小子給無意識的按個骨質疏鬆。
……
將周圍的屍骨都重新調整了方位,地錦接過地柏遞來的商王印和天子劍。
他站在所有屍骨視線的中央,一手托印,一手持天子劍以劍柄輕輕敲擊天子印,蒼涼的曲調仿佛來自遠古的時光,悠遠悲壯。
地柏站在外圍,無數的小紙人從他的袖子裡蹦蹦跳跳的竄出來,落地就長,手拿紙製的刀槍劍戟,於行進之間化作真實,那一張張臉是周文王絕對會記得的死在他手下的麵孔。
桑通樹芯開片製成的紙,浸以幽冥水,沾怨可通靈。
那一張張的臉,都是這個地宮裡被周文王親手虐殺的人,屬於曾經的忠於帝辛的非貴族官員和一些不起眼的商王室旁支子弟。
它們烏烏泱泱的朝前跑著,沒有重量的身體在無風的地下也似飄了一般,但誰要是覺得這些紙人一樣的怨兵軟弱可欺,那就得看看他頂得住兵器在他身上開幾個窟窿。
有這些紙人在,便是周成王現在突然帶領巫師祭司折返,也得耗費時間吃儘苦頭。
地錦的聲音越來越低,屬於人的聲音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給悄悄的不斷的蠶食著,與之相反的則是,天子劍與商王印交擊的聲音越來越大,恍若洪鐘大呂在空曠的地下不斷的回響。
敲擊聲深入靈魂,喚醒死於此處的不得脫身的怨魂們生前的理智與人性。
他們的王在呼喚他們,在讓他們睜開眼睛看看眼前……
青銅鑄就的牢籠裡鎖著一隻傷痕累累的飛鳥,那是他們的圖騰與天命,是他們的神明與信仰,是庇護他們的商之玄鳥。
更濃烈的黑氣從屍骨之上冒出,但他們不再和外來的怨氣一起侵蝕壓製玄鳥,他們反而朝著鎖住玄鳥的青銅鎖鏈之上蔓延而去。
所過之處,青銅斑駁鏽蝕。
雖然進度很慢,但鎖鏈在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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