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行凶還要糟糕的是行凶後撞見人,尤其是在自以為安全的寂靜和陰影中。
來人猛地轉身,右手鞭子一樣向後抽,克雷頓看見那隻手上正握著一把燧發手槍,但槍口即將指向他的時候又急速下墜。似乎來人並不想對其餘人動手,剛才的動作隻是本能反應。
“抱歉。”
他甚至還說了聲抱歉“希望你沒有被我嚇到。”
路易斯教士坦然地轉過了身。
但當他在月光下看到狼人身邊三倍於自己的戰果,表情頓時呆滯起來。直到昏迷的暴徒們因為碰撞而無意識地發出呻吟,這才讓他恢複了一點鎮定。
帶著三個昏迷的活人到處走雖然比帶著三個死人隻好那麼一點,但好一點也是好。
看到他沒有繼續做出過激的舉動,克雷頓的嘴角忍不住向後扯,看見這位聖職後,他的頭腦幾乎瞬間編織出了一個新的計劃,一個比之前更好的計劃“路易斯教士,您可以放心,我對於一個父親的複仇完全沒有意見,實際上,我和你正在做同樣的事。”
他低頭看向勞倫斯,後者臉色平靜,沒有對自己躺在地上的處境抱怨,這份大度可能同他脖子上那條乾淨的過分的切口有關。
路易斯教士殺了珠寶匠。
這對克雷頓來說簡直是一份驚喜了。
誠然,他和這個老珠寶匠沒有直接的仇怨,但對方的兒子丹尼可是間接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他之所以陷入熱沃這個麻煩裡,其中有百分之七十的責任都是丹尼的愚蠢引起的,而將兒子養成這樣,克雷頓認為作為父親的勞倫斯擁有直接責任。
克雷頓不會主動去殺勞倫斯,但要是有人殺了這老家夥,他也不會多嘴。
然而路易斯教士對於他表達出的同情無動於衷,眼神更是變得危險,隻是不知為何沒有把槍再次舉起。
“貝略先生,你是怎麼知道我的事?”他沒問另外三個人是誰。
“是河裡的女孩告訴我的。我因為一些私事不得不同她打交道。”克雷頓在夜色中善意地笑了笑,然後彎腰重新將三具身體扛起來“丹尼就是我送給她的,你不用再找他了。相比他的選擇,我們的所作所為並不邪惡。”
他說得很好,然而路易斯的眼神並沒有因為他的言辭而軟化。
“但勞倫斯其實並沒有犯錯。我知道這一點。”
“那你為什麼要殺他?”
聖職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克雷頓。
殺人後,無論是後悔還是滿足的情緒都沒有出現在他的身上,他也不能確定自己在做什麼。
聖職似乎並不以為自己在做正確的事,中尉隻好換了個口氣“我相信你一定有更深層的原因,不過既然你不想說就算了,現在你打算把勞倫斯的屍體怎麼處理?”
“我還沒想好。”路易斯淡淡道。“你呢?”
他現在越發平靜了。
克雷頓歎了口氣,往巷子裡走了幾步,歎息道“我本來想送他們去森林,還有不少事要做才能唉,為人父母就是這樣辛苦,孩子平安的時候就得他們以後的生涯著想,要是他們不幸受害,我們還得肩負複仇的責任。”
聖職的臉色終於有波動了。
“你女兒也死了?”
克雷頓咳嗽了一聲,悲痛的聲音暫時中斷。
“不,她還活著呢,隻是有些事總不能讓一個孩子去完成,她還太小,即使受到冒犯,也會心軟得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這是需要年長者才能替她完成的事。”
“所以這就是他們在這兒的原因。”
聖職看向狼人的俘虜,雖然天色很暗淡,但他也能憑這熟悉的輪廓認出這些人來。“哼,維爾家的三兄弟,他們母親在的時候也不能讓他們收心。”
“現在我們都掌握著彼此的秘密了。”
克雷頓的黃眼睛在閃閃發光“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將屍體藏起來,然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繼續在教堂任職?”
路易斯盯著他的眼睛搖頭。
“外鄉人,你的眼睛告訴了我你是什麼,我們各自安好就行,就像之前那樣,誰也彆打擾誰。這次的事,我不會說出去。但請你不要再做多餘的事了,包括殺人。”
類似的隱瞞行為,他已為阿德萊德做過一次,這不再是禁忌。
聖職退讓了,但克雷頓的目的不止如此,他不得不直入正題,叫住打算離開的聖職。
“教士,你怎麼看拉文萊爾先生?”
“我今天才第一次見到他。”
“他是末日追尋者教派的人。”
克雷頓還是普通人時從沒有聽說過這個組織,但朱利爾斯認為它是個需要所有人一起頭疼的問題,而從聖職的表情來看,它的確有這樣的威名。
即使已經放棄了所有希望,路易斯仍有必須堅持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