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安聽到李年昕的話並不意外,他可以感受到那天她擁抱住渾身是血的自己,用手去安撫自己的顫抖,但餘光中看到的她的眼神依舊是冰冷漠然的疏離。
像是思考了許久,他終於繳械投降。“好,就按你說的吧。”
如最開始他們第一次爭執決裂後,李年昕提過的那樣。
“在我離開這裡之前,最後的期限裡。我們隻要在這段時間裡,去過彼此想要的生活就夠了。”
他將這段話重新複述給李年昕去聽,語氣裡是克製的激動與掙紮。
環住李年昕胸膛的手依然不敢鬆開,像是一鬆手眼前就會再度回到她消失在診所的那個雨夜。
李年昕仍然毫無反應,在漫長的沉默過後,拉開他的手徑直走向浴室。
“太晚了,你已經一天一夜一天沒有好好休息了,抓緊休息吧。”
她的語氣平淡疏離,就像是剛來到這裡時一樣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卻又給足夠靠近的餘地,但一但朝她靠過去又立刻收回進入她領地的通道。
走進浴室後的李年昕看向因為長期吹風有些僵硬的身體,還有吹的有些皴皮的皮膚。她摸著胳膊上的疤痕,被冷風吹了許久竟感到有些舒適。
轉身給浴缸放水,將脫下的衣服放進洗衣籃裡。輕輕的邁進浴缸坐下後長舒了一口氣,感受剛得來的片刻安寧。
浴室內隨著熱水的增加熱氣氤氳,她伸出水淋淋的胳膊拿過旁邊置物架的泡澡球。挑了一個茶香味的綠球扔了進去,霎時間浴室像浸泡在綠茶水中一樣沁人心脾。
她回想著謝君安剛才的反應,胳膊搭在浴缸邊把頭放上去。鬆懈下來的身體和精神,搭配著溫暖的蒸汽讓她有些昏昏欲睡。
會不會自己對他有些太過了?明明剛剛答應過給他考察期限,但卻依然把話說死。
李年昕在心裡來回嘀咕著,反複揣摩著剛才發生的一舉一動,想要思考出之後能夠平淡度過的相處之道。
畢竟自己隻希望在離開這裡之前,能夠將自己想要去彌補的時光都補上。但終究她還是沒辦法把自己騙下去,哪怕隻是當接下來的時間是一場夢。
她無法接受真正的‘夢死醉生’般那樣,去自己騙自己度過這場夢,在結束的時候還要學會說服自己前麵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夢一場。
上學的時候自己最愛看那些被辛然笑話是文青格調的電影,那時的自己瘋狂迷戀著王家衛。
她迷戀著在王家衛鏡頭下的港風蒸汽波濾鏡去訴說著那一個個癡男怨女,愛而不得,因愛而更要選擇放下,才能讓這份愛意保持長久。
“每個人都會經過這個階段,見到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後麵是什麼。我很想告訴他,可能翻過山後麵,你會發現沒什麼特彆。回望之下,可能會覺得這一邊更好。”
每一次看到《東邪西毒》裡張國榮站在背景裡的大漠孤煙,看著眼前的黃沙漫天,還能衣帶飄飄,冷諷的眼神嘲笑著世間萬物,卻又無法真正翻出心裡的沙漠。
李年昕就會想到他所說的這段台詞,人總是會在某一個階段看到了下一座山會有會更好的,而放下手中擁有的去繼續前進。
但跨越了前麵的山,就會發現還會有下一座山。而自己是已經注定不能回頭了,回望之後,隻有往前走才能繼續找下去。
眼下的自己又何嘗不是處在無法回頭的窄路上,她唯有繼續走下去,與謝君安繼續這樣反複在擰巴的拉扯下耗乾他對自己的好奇,他就會明白身邊的仙瓊玉露才是最適合自己的。
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隻覺得搭在浴缸邊的胳膊開始變涼。指尖滑落滴在地麵上的水珠也漸漸變冷,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形成一朵朵水花。
眼皮也無法再支撐她的頭腦風暴,終於還是閉上了開關,枕著浴缸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