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瞅著時間差不多了,便也一同回到了村長家,人還沒進門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兒。
鐘其盛看起來年紀並不大,估摸著也就四十歲左右,他夫人倒看起來比他還要大上三四歲。
蹲在灶台邊幫著燒火的是他們的兒子鐘潼,不太愛說話,見著人時卻總是笑的一臉靦腆。
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江洵又突然想到了方才那個沒禮貌的姑娘。
當滿滿當當的一桌子人圍坐在一起時,鐘其盛滿臉笑容,一直不停地熱情招待著他們,嘴裡還念叨著“都是家常菜,幾位道長不要嫌棄,多吃點。”他邊說著邊給大家倒茶、布菜。
而後繼續說道“以往來到我們村裡的,不是那些購買木偶的商人,就是從其他地方專程趕來,隻為看一場傀儡戲的客人。”
聽到這裡,坐在一旁的許廷寬頓時來了興趣,好奇地追問道“傀儡戲?”
鐘夫人見許廷寬對此頗感好奇,趕忙笑著解釋起來“可不是嘛!咱們村子呀,每年都會專門舉辦幾天的傀儡戲表演呢。你們這次來得正巧,再過上兩天就能看到了。”
許廷寬一邊聆聽著鐘夫人的介紹,一邊眼睛時不時瞟向桌上的菜肴,尤其是那一盤色澤誘人的紅燒肉。
然而,那盤肉距離他稍稍有點遠,如果要站起身去夾肉,難免會覺得有些難為情。
於是,他隻得退而求其次,伸長胳膊先夾了旁邊的菜放進碗裡。
目光敏銳的江洵自然留意到了許廷寬的小動作,不過,他並未多言,更沒有伸手去調整盤子的位置。
但江洵不幫,自然有彆的人會幫。
這不,坐在許廷寬旁邊的傅霖蹭地一下站起身來,邊往自己碗裡夾著菜,邊笑容滿麵地開口說道“嬸嬸做的這道紅燒肉特彆好吃,肥而不膩。改明兒可要教教我,等回到山上我也好做給師傅嘗一嘗。”
有了傅霖帶頭,原本還有些拘謹的許廷寬頓時放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般彆扭。
嬸嬸聽到傅霖的請求,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下來,接著詢問傅霖除了紅燒肉之外,還喜歡哪道菜,打算一並教給他。
傅霖倒是毫不客氣,隨手指了指擺在江洵麵前的那道竹筍炒臘肉,興致勃勃地說道“這道!這道!我瞅著我師弟喜歡吃。”
許廷寬聽到傅霖這番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低著頭笑了。
這時,坐在一旁的瑤卿突然開口說道“洵兒也喜歡吃這盤菜吧,我看你夾了好幾次。”
被點名的江洵抬起頭,那張俊俏的臉龐平靜如水,淡淡地回應道“挨得近。”說完便又繼續埋頭吃飯。
他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
隻是,就近罷了。
飯後,村長笑容滿麵地引領著眾人緩緩來到一處古色古香的宅院門前停下腳步。
一邊掏出鑰匙開門,一邊同他們解釋這處宅子的來曆。
一開始是為了給那些前來采購的商人所準備的休息之地,後來,也有一些特意趕來看傀儡戲的旅人留宿在這兒。
畢竟傀儡戲的表演時間都在晚上,等他們看完表演以後,時辰也不早了。
夜路難走,索性就睡在此處,待翌日天亮了再趕路也不遲。
而且,平日裡誰家孩子同爹娘鬨了彆扭,也會找鐘其盛借鑰匙過來暫住幾日。因著始終沒有離開村子的範圍,家裡人倒也放心孩子們都住在這兒。
隻見庭院之中雖然散落著些許枯黃的落葉,但整體看上去依舊整潔乾淨,顯然是經常有人精心打掃維護的緣故。
走進屋內,房間裡擺放整齊的被褥皆是嶄新的模樣,絲毫聞不到那種令人不悅的黴味。
原本村長滿心好意打算為每一個人都單獨安排一間舒適的房間以供休息。卻被瑤卿開口婉拒道“您也太客氣了,天色已晚,一個個屋子收拾起來也怪麻煩的。您給我們三把鑰匙就行了。”
村長見她如此堅持,便也就不再強求,笑著將三間房的鑰匙都遞給了瑤卿。
她自己理所當然地獨住其中一間房,而傅霖則與他的師弟許廷寬共居一室。
那麼現在,剩下的最後一間房……自然而然就歸屬江洵和喬訣了。
喬訣一聲不吭,麵無表情地接過鑰匙,二話不說徑直朝著房門走去,隨後快速地打開門鎖,閃身進入了房間。
左右今晚是不會睡個安穩覺的,那至於怎麼睡,又跟誰睡,他並不在意。
就在江洵即將踏入屋內之際,傅霖忽然湊近他的耳畔,用極低的聲音輕語道“一切小心。”這句話猶如一道輕柔的風,悄然吹進了江洵的耳中。
江洵聽到這話後,不禁心生疑惑,轉頭看向傅霖。
他與傅霖相識已有兩年有餘,兩人之間雖說偶爾會有一些小爭執、小吵鬨。但總體而言,彼此的關係還算得上融洽和睦。
尤其是在深塘塢的那些時日,傅霖總是擋在他身前,哪怕他自己身受重傷,遇到危險的時候,也毫不猶豫的把江洵護到他身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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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想來,傅霖之所以對他關懷備至,不是因為二人關係如何,而是因為傅霖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人。
他向來都毫不保留地展現自己的善意,也從不計較在一段關係中的得失利弊。
就如同對待江洵一樣,傅霖認為自己出門在外應當照顧同門師兄弟,所以便不會過多在意江洵究竟是否為一閣的弟子。
在他眼中,大家既同為獻歲閣的一員,而他又年紀稍長,所以會理所應當的對江洵多照顧一些。
可當回到獻歲以後就不一樣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誰的弟子、又是誰的師兄,所以他心裡會有個一二三四。
而江洵自知,他顯然是排在許廷寬之後的。
他也想像以前一樣,反駁上他一兩句,說“有瑤姐在這,不勞你費心”。
可傅霖方才那句話明明也隻是善意的提醒罷了,他若是跟吃了炸藥一樣駁人的好意,屬實有些難看了。
這樣一點兒也不穩重,更不理智。
所以最終,江洵什麼都沒說,隻是輕輕點點頭,轉身關了門。
江洵一直都知道,自己同傅霖不一樣,那人就像是出生在陽光下的人,讓人感到溫暖又踏實。
所以他生來自信,每一步都走的肆意,耀眼的讓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
可江洵連自己打哪來的都不知道,日日都活在黑暗裡,旁人對他的好,隻會讓他覺得那是帶了毒的慢性藥,稍不留神就會中招。
反倒是那些無緣無故的惡,更能讓他感到心安。
所以他生來自卑,每一步都走的拘謹,暗淡的讓人看一眼都避而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