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一場。
後悔,知悔,無悔。
凋零的深冬內,萬物蟄伏,等待下一次複蘇。
滿頭灰白長發的卞北往躺在冰寒的曠野中,一雙眼眸散發出精光,強行讓自己從青煙夢境中蘇醒過來。。
獨獨望著高空,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在相距萬裡之遙的天地間宛若一粒塵埃。
唯有風動的時候,眼角的那一行熱淚才會帶來一絲涼意。
卞北往閉上眼,熱淚劃過臉龐,一滴不落的墜落在白發上,似乎在回味夢中的場景。
田蜜,那個等了十年,卻也是等了一輩子的女孩。
她的模樣在男人閉眸後就虛無的世界裡逐漸清晰,然後又緩緩模糊。
清晰和模糊互相交替,以極大的反差在不斷跳動,像是擁有了強勁的生命力。
卞北往給了自己一巴掌,懶洋洋的笑了起來。
一百多年了,他終於做了一個完整的夢。
卞北往雙手拍地,騰空而起,單腳站立在一棵大樹頂上。
“陸尋,老宋,我醒過來了!”
宋南來自戰鬥開始就被卞北往一掌送到百米開外,對於幾人深陷苦戰是有心無力,隻能乾著急。
他是老儒生又不是拖油瓶,也就沒有在這種關鍵時刻上前打擾。
當看到白發男子淩空踏頂,宋南來才小跑著過來,邊跑邊喊道“卞北往,你沒事吧!”
卞北往於樹頂飄動,整個人輕盈的如同一隻白鴿,身上有一道道光亮時隱時現。
他低聲一笑。
“老宋,我運氣不比你差!”
說完,輕笑變成大笑,你宋南來能在知悔後看到徐穎,我卞北往可是夢中和心愛的女人共度餘生。
“說到底,老天待咱不薄,也算是重活一世了。”
宋南來一介書生,若無大災大難,一輩子最大的心願便是入廟堂治理天下。
順境時自然夫妻恩愛琴瑟和鳴,可遭了一次大坎坷並且幡然悔悟後才知道,就算人生失意,有一個女子在身邊不離不棄,那也有立身之本。
不然古人何必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目光長遠,但也要從小做起,步子邁得小一點,但邁的結實點。
這一點那個死去的佝僂男人就做的很好。
孤身入世家門下,可每日三省。
不忘讀書使命,不忘母親教導,更不忘自己所求。
終於將二十年積攢下的書生意氣傾瀉一空,在史書上揮斥方遒,把那阻攔百姓前行的巨石抬起一角,好讓後世讀書人借此縫隙有了扳倒巨石的希望。
宋南來這大半個月裡,心境變化極大,從百米之外一股腦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
他隻覺得內心被掏空了,好久沒有這種放空的感受,寒冷的涼氣侵入肺腑,腦海清明似脫胎換骨。
跑到大樹底下,宋南來抬頭與頂上之人對視,憤怒的呐喊道“混蛋,下次彆再把我推開了,我是拖油瓶,但又不是不能死!”
卞北往噗嗤一笑,讀書人就算開悟了,還他媽是一副強種的樣子。
但若非這個樣子,他也不會救下這個一點才通的老儒生。
卞北往對著下方做了鬼臉,嬉罵一聲。
“你才混蛋,老子救了你,舍不得讓你死!”
兩人哈哈大笑,心裡各自念一句混蛋!
此時的戰場中央,陸尋獨戰兩名靈獸。
他沒有卞北往這類黃金天守者擁有的自然之力,但論其肉身強橫程度早就超越登堂境,絲毫不輸初入感通的強者。
雖然戰局在剛開始就失去了卞北往和陳大妞兩位衝鋒戰將,可陳諾的飛刀由遠及近密密麻麻,控製著場中靈獸,給陸尋極大的發揮空間。
戰況撲朔迷離,雙方都在僵持,還未曾拚儘全力。
那兩名靈獸也沒想到陸尋竟然能抵抗住自己用欲望煉製出來的青煙,登堂境裡何時出了這麼個妖孽。
難道這個男人真的不受欲望的侵蝕嗎?
與此同時,她們兩個同伴被那個實力達到感通境但氣息極為古怪的孩童帶走後至今不曾得手。
這夥天守者實在太過詭異。
陸尋一拳轟退試圖迷惑自己的靈獸,對著半空之上大難不死正和老儒生拌嘴的卞北往說道。
“還有空打情罵俏,你還真是臨危不亂!”
“睡了一覺,精神好多了!”卞北往停止大笑,晃動著腦袋伸了個懶腰,看了看場中與靈獸打的有來有回的男人,“陸尋,白銀天守者等級外加登堂境實力就敢硬抗兩位靈獸不落下風,你還真是頭一個。也不知道你小子到底有哪些奇遇,連感通境都要退避三舍的欲望青煙竟然對你不起作用!”
自從覺醒淨萃守護後,這是陸尋第一次毫無顧忌的獵殺靈獸,事情果然和靈域說的沒錯,那些邪惡的欲望氣息一碰觸到身體便會灰飛煙滅。
他躲避開靈獸的靈力幻化而成的尖刺,欺身上前,然後對著百米開外的陳諾說道“諾諾,從邊上撤回來!”
陳諾聞言,再將身上為數不多的飛刀射出之後,沿著戰場一邊迅速朝卞北往的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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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自然之力的加持,光靠自身的力量硬拚還是有點費勁,陸尋的體力已經快到極限了,隻怕戰局再拖下去,必然會被靈獸找到破綻。
在看到陳諾脫戰之後,他一個閃身後退數十米,喘著粗氣對看好戲的卞北往說道“是不起作用,可我會被耗死的!”
卞北往一聽收起玩味的笑容,腳尖一點便從樹頂落下,飛到陸尋的身旁,打量著後者身上沾染到的欲望氣息,下一秒就再也察覺不到。
這還真是神奇。
困擾無數天守者的欲望侵蝕,每個月都要進行一次的淨化,其中痛楚猶如下到十八層地獄,經曆過削骨扒皮後才能恢複正常神誌。
卞北往搖了搖頭,略帶羨慕的說道“嘖嘖,你這體魄還真是驚為天人!”
陸尋撇開男人在自己身上探索奧秘的大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沒有你們這些擁有自然之力的家夥變態!”
卞北往有恃無恐,隨手招來掉落在地的大刀,格擋住靈獸射來的尖刺,隨後又一刀射出,直插入靈獸的身後,接替了陳諾來控場。
刀身輕微顫動,刀柄上的黑色布條一蕩一蕩,一種遊離於感通境小成的氣勢從地麵擴散而去,將那戰場中的青煙再度掃空。
卞北往頭也不回的說道“老子剛醒,有起床氣,你們動一下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