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大姐正在煤爐子上用絲瓜瓤刷碗。
看到他進來，就奇怪的問了一下“趙建國乾嘛了？他爹怎麼把他打的那麼慘啊！”
楊小樂一屁股坐在那裡，不在意的說道“哦，那小子乾壞事了。曲穎丟掉的糧本被他拿了，這小子沒還回來，自己偷偷去糧站換糧票，被糧站的人發現了。”
“啊！不是吧！一個大院的，他還敢這樣？按你的意思糧本找到嘍？”
大姐驚訝了一下。
估計是感覺燒的鍋太燙了，將鍋從火上挪掉繼續刷碗。
楊小樂點點頭“嗯！找到了，在我手裡。”
想到什麼，對著她交代道“對了，我和曲穎去找糧本的事情，你彆跟彆人說啊！”
“為啥啊？”
“你彆說就是了。”
聽到這話，楊小美想到什麼，估計趙建國挨打的事情跟自己弟弟脫不了乾係。
不然糧本不會在他手裡。
隨後點了點頭“知道了，放心好了。”
楊小樂見狀看了一下見兩個小家夥都不在，就奇怪的問了一下“他們倆呢？跑哪裡去了？”
“哦，喜子跟劉解放他們出去玩了。小妹應該是去王大爺家和姍姍玩去了，要不就是去找海棠了。”
楊小樂點了點頭，王大娘在家照顧三個孫子輩。
除了王學文和王學武，還有一個9歲的王珊珊。
而板兒爺李全有和父親差不多大，兩個孩子，一個就是上次和他出去玩的李光南，還有一個十歲的女兒李海棠。
見左右沒事，他準備出去了。
看到他起身，大姐趕忙說道“你是不是又要出去啊？”
“昂是啊，怎麼了？我待這裡乾嘛呢？又沒事情乾！”
“怎麼就沒事了，糧票還要換糧食呢！爹娘還有大哥上班，就你力氣大，你不去誰去啊！一會讓喜子去糧店排隊去。”
楊小樂聽完，就說道“行了，我知道了，不用喜子去了，糧票在我身上，等我回來的時候會帶回來的。”
見他這麼說，大姐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了。
看著他就這麼離開了家裡。
楊小樂出來以後騎著車向著外麵的主乾道行去。
看著這一排胡同，他的心裡則是想著，未來幾年，他要成為這條街道孩子們心中的噩夢。
至少也得是孩子們誰見誰怕！
而且還得是大人眼中的好孩子。
這樣的話，等到了那幾年大浪襲來的時候，他才能過的舒坦，不會那麼煩人。
不過不著急，還有接近八年的時間呢！
慢慢來！
反正也沒事，先去給曲穎送一下糧本，順便叫她彆透露出來自己帶她去找糧本的消息。
自己的光輝形象不能被破壞了。
騎著車在附近打聽了一下，知道了軟軸廠的位置。
地方倒不是很遠，不過已經出了內城，靠近阜成門公交站附近，以前城牆的外圍。
也就三裡地不到。
騎著車從小路，十分鐘不要就到地方了。
來到地方，廠房看上去不小，而且在這年代屬於環境比較不錯的，因為裡麵的主乾道是水泥地。
沿著邊行還種著景觀樹以及花壇。
楊小樂看著一個雙開鐵門門口寫著京都市汽車軟軸廠。
旁邊還掛了個牌子一個白底毛筆字寫的廠牌子。
京都市第三八二七廠。
3827廠？
楊小樂聽到這個名字，感覺怎麼這麼熟悉啊！
張柳兒他老子？
這是一個廠子，還是兩個廠子用一個地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記錯了，因為當時張柳兒也就是隨口說了一下。
他有些記不清楚了。
帶著好奇，他直接來到了門衛這邊。
沒等他說話，就被門衛室裡的人給叫住了“這位同誌，你找誰啊！不是我們廠的員工吧？”
對方大概也就三十左右。
打開窗戶喊了一聲。
楊小樂見狀，來到窗戶口“嗯，我找一下，你們廠的廣播員曲穎。找他有點事情。我和她是一個院子的。急事！我叫楊小樂。”
對方聞言點了點頭，“行，你等一會。”
說完示意旁邊電話前的另外一人打電話。
估計是怕冷，窗戶也關了。
透過玻璃，能看到對方拿著電話打了出去。
沒一會窗戶被打開，傳來剛剛那人說話的聲音“你等一下，她一會就過來了。”
隨後就直接關了窗戶。
楊小樂也就在那裡等著了。
十來分鐘，曲穎的身影這才從裡麵出來。
看到楊小樂，她一陣的高興“小樂，是不是糧本找到了？”
聽到他的話，楊小樂點點頭，將糧本拿出來遞了過去“給，糧本找到了！你猜……”
不等他說完，曲穎高興拿了過去“太好了，太謝謝你了。”
可是當她打開本子的時候臉色不好看了。
“這……這定量呢！被人給領了？”
因為上麵已經敲章了。
楊小樂見狀，假裝無奈的說道“是啊！被人給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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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到曲穎一臉委屈的樣子，他趕忙把東西給拿出來了。
“不過，是被我領的！你數數，這個月你的定量改了，沒以前那麼多了。”
“哎，你這人怎麼這樣啊！都啥時候了還在蒙我呢！”
曲穎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接過票開始清點了起來，連帶著油票一起。
見數目對的，她這才鬆了口氣，這才抬頭問道“誰乾的啊？抓到人了嗎？”
楊小樂沒回答她，而是問道“你猜是誰乾的？”
看著楊小樂神秘兮兮的表情，曲穎琢磨了一下，有些不太相信的問道“不會是我們院子裡的人吧？”
如果不是這個原因，楊小樂不會用這種口氣去問。
楊小樂點了點頭“嗯，是我們大院的人，趙建國。”
隨後將過程說了出來。
沒說他設計讓趙建國挨揍的事情。
聽完以後，曲穎想了想輕輕頷首“原來是他啊！不過算了，畢竟他還小。東西找回來就好了，而且他還挨揍了。”
楊小樂搖搖頭，這女人完全忘記趙建國隻是比他小一歲而已。
這就是經曆。
估計曲穎從小受到的指指點點不少，已經有些障礙了。
從她搬進來，和大院裡的人幾乎不說話，就能看的出來，獨自承受著一切。
隨後笑道；“找不找他麻煩那是你的事情，畢竟你才是受害者，不過回去以後，你可彆說是我陪你找過糧本。”
聽到這話，曲穎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
抿著嘴笑道“我剛剛還在想，你拿到糧本的時候，趙建國已經跑了，他怎麼還挨揍了呢！你中間肯定是有什麼事情沒說吧？”
“嗨！這你就彆管了，東西給你找到了不就好了嘛！回去反正你彆說我和你一起去找糧本的事情就行了。”
聽到這話，曲穎笑著點點頭“行，我知道了，這家夥肯定是得罪你了吧。”
楊小樂見狀沒有回答她，而是說道；“你副食品證帶了沒？要是帶了，你給我，我去把雞蛋買了給高鬆送去。肉票的話到時候你發了再給他。”
糧站的人，感覺以後能用的上。
就算用不上，多個朋友也是多條路子。
所以他準備自己過去，攀攀關係，也能為以後家裡的一些事情遮掩一下。
曲穎聞言搖了搖頭“沒帶，我怕弄丟了放家裡呢！要不我跟你回去一趟去拿吧！”
聽到這話，楊小樂點點頭“沒帶那就算了，我一會用我家的定量先買了給他送去，你到時候再還給我家就是了。反正副食品店現在關門的晚。”
曲穎見狀想了一下說道“那我給你我家的鑰匙，就在屋裡的抽屜裡，你去拿好了。”
說完，就要拿鑰匙。
反正家裡的一些衣服都收進箱子裡了。
“算了，沒那麼著急。你家我還是彆去了，一會說不清楚。”
說完，想了一下問道“對了，問你個事情！”
曲穎想著一個男的進自己屋裡確實不太合適，畢竟自己的名聲不太好聽。
點點頭，也就作罷了。
“什麼事情，你說唄！”
楊小樂看了一下廠子裡麵問道“你們車間的主任是不是姓張？媳婦是街道辦的副書記，就是副主任！”
曲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認識我們廠的張書記嗎？”
“書記？不是主任？”
“嗯，是啊，元旦時候調任的，有一個多月了吧！”
聽到這話，楊小樂輕輕頷首，基本上算是對上了。
應該就是這裡了。
隨後對著她說道“行了，其他沒什麼事情，你去忙吧，我回去了啊！”
“那行，謝謝了啊！”
“嗨，住隔壁的，這麼客氣乾嘛，行了，不說了，我走了啊！”
說完，推上車，騎著車就走了。
看著他離開，曲穎看著手裡的東西，這才高興的往回走去。
離開了廠區，楊小樂琢磨著去哪裡。
思緒間，隻見前麵一個小男孩出現在了他的麵前，滿臉臟汙，頭發蓬亂，身上的棉襖破舊露出一點棉絮，裡麵還夾雜著稻草。
對方縮著脖子，打著顫見一個人就頻頻點頭。
一看就是要飯的。
這時候沒有要飯的嗎？
肯定有的，哪個時代都有要飯的。
隻是作為京都，為了“市容”，管理的比較嚴格，一旦發現就會聯係對方當地領回去。
實在弄不回去的，那也沒辦法，關著？
不可能。
養著？
更不可能了。
小孩還能送到孤兒院，大人就隻能街道救濟一下，然後放人了。
這段時間還好點，好像過段時間，會有大隊專門人堅持不住的人開討飯證明。
思緒間，在接近對方的時候。
小孩直接放棄了眼前乞討的人，直接向著他竄了過來。
“大哥，大哥，行行好吧。給點錢行嗎？不行滴話給點尺（吃）滴也行呐，俺求求你嘞。”
同時手也扶住他的手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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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小樂見狀隻能刹車。
“不要命了啊！大冬天，刹不住一會頭都給你磕破了。”
聽到他的話，小乞兒趕忙彎腰“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看到他的樣子，楊小樂自然不是生氣。
打量了一下。
對方眼睛突了出來，顯得眼睛很大，這是餓的。
人太瘦眼睛就會顯得特彆大。
雙眼皮。
說實話，不好看。
隨後他疑惑的問了一下“河n的？還是a徽的？聽你的這口音不是這邊的吧？”
小乞兒拚命的點頭“嗯，嗯，俺阜陽滴。”
楊小樂聞言點了點頭，自己前世就是徽州的人，自然知道這個地方。
靠近河n，生活習慣和那邊差不多，吃麵食。
隨後奇怪的問道“那你怎麼來的？”
“扒火車過來的。”
對方說完，乞求道“你能不能給俺一口尺（吃）滴。”
看對方著急的樣子，楊小樂操著一口老家話笑道“照啊，腫不照唵，走吧，我帶你去（尺）點東西。”
聽到這個口音，對方一臉驚喜“你也是俺那邊滴啊！”
“差不多吧！走吧。就邊上那家好了。”
自己前世就是徽州的，老爹楊廣誌一家人當年也是逃難來的京都，這已經不算是半個老鄉了。
這就是老鄉啊！
反正就一口吃的。
說完，推著車向著邊上的一家東風餐館走去。
將車子停在門口，直接就進去了。
餐館不大，也就六七張長條桌子，場麵也是臟兮兮的。
雖然現在已經過了不少時間了，但是還有兩桌人在那裡吃著飯。
楊小樂進來看著吧台後麵的牆壁上寫的菜。
有肉。
但是楊小樂並沒有去點，對方一看就是吃的很少，很久都沒見腥葷了。
吃了肉不一定是好事情。
看了一下身後，見小乞兒還是沒有過來，便喊了一聲；“進來啊！你站外麵乾嘛啊？不冷嗎你？”
聽到這個聲音，對方這才咬著嘴唇忐忑的走了進來。
害怕楊小樂逗他，他還是小心的說道“大哥，俺……俺沒錢和票！”
“嗨，你不是跟我要吃的嗎？我給你吃的，怎麼可能要你給錢啊！行了，你自己找一個桌子坐下來。”
聽到這話，對方點點頭。
但是沒敢離開，就站在那裡看著。
楊小樂見狀明白了，估計這家夥沒進過飯館，不知道普通飯店要先給錢和票，才能吃飯。
隨後扭頭看著上麵說道“雞蛋湯來一碗，冬瓜……”
“對不住了您嘞，雞蛋沒了！”
服務員也沒有因為旁邊的小乞兒就趕人，反正是公家的，給錢就好了。
吃不吃他也無所謂，反正他們是拿工資的。
巴不得沒那麼多人吃飯呢！
楊小樂聽完頓時明白了，飯店雞蛋不要票，就是貴了點，現在這麼緊張，定量肯定很少。
再加上很多人來吃，早就沒了。
看了一下菜，說道“那你給我來一份紅燒冬瓜，一份溜肉段。再來三個饅頭。”
說完將錢、肉票，糧票給遞了過去。
對方接了錢和票，對著裡麵吆喝了一聲“紅燒冬瓜溜肉段，還有三個大饅頭。”
楊小樂就喜歡聽這樣的吆喝，喜慶！
隨後轉頭對著旁邊小乞兒說道“好了，這下放心了吧，去旁邊找個桌子坐下吧。”
說完，帶頭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坐下以後，對方就是在那裡忐忑的不說話。
楊小樂看著對方，琢磨了一下，問道“你是姑娘吧？”
雖然對方臉上弄的臟兮兮的，頭發也剪短了。
但是眉宇之間還是能看出來一些，而且聲音也有些不太對勁，像是特意壓製的一樣。
他和史靜還不太一樣。
畢竟他也不知道眼前這人是男是女，就會下意識的懷疑。
聽到和話，對方抿著嘴也不說話。
楊小樂見狀知道她這是害怕和緊張，四下看看，準備去一趟吧台。
他剛剛起身，小乞兒立馬緊張的也跟著站了起來。
深怕他跑了。
隨後說道“是，俺是滴！”
看到她緊張的表情，楊小樂無語的說道“我去拿東西，你緊張什麼啊！錢和票我都付過了，你怕什麼啊！坐下來，一會飯就好了。”
說完，徑直的向著吧台走去。
女孩雖然聽到了，也看到了，但是她不知道這錢有沒有給齊。
還是害怕的跟在了後麵。
楊小樂見狀無奈的搖搖頭。
沒去管。
來到吧台，看著邊上幾瓶都已經落灰的北極熊，拿了兩瓶出來。
這個估計是夏天沒賣出去的。
拿出來兩瓶，用抹布擦了擦，直接給打開了。
付了錢，在服務員看傻子一樣的眼神中，重新回到了桌子上。
而小乞兒則是立馬又跟了上來。
坐下以後，楊小樂將一瓶放在了對方的桌子上，自己直接了嘬一口。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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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口冰涼，自己確實是個傻子，大冬天的喝這玩意。
不過確實很爽。
隨後對著麵前的小乞兒說道“嘗嘗，彆喝多了，有點涼，一會吃飯的時候喝。對了，你叫什麼啊，家裡沒人了嗎？要不要回老家？”
小乞兒趕忙搖頭“俺不要回去。”
隨後這才說道“俺叫喬燕。”
“哦，喬燕，這姓我就聽過山x那邊有，挺少的，那你乾嘛不要回去？”
說完，又喝了一口汽水，不在意的笑道“沒事，我就隨便聊聊問問，不講也沒事。”
聽到這話，喬燕遲疑了好一會。
這才緩緩的說了出來。
對方是徽州人，今年13歲。
獨生女。
家裡父親是老小，母親早年去世了，今年去拉那個煤礦的時候出事情人走了。
這不是今年缺糧食嘛！
因為她是女兒身，兩個伯伯就商量著，把她許給了一家四十左右的鰥夫，換點糧食。
讓人家帶回去養幾年。
她知道以後，肯定是不同意的，年齡大不說，還是個瘸子，老婆就是讓對方打死的。
但是反對是沒用的，挨了幾頓打以後，她就按兵不動。
送人的前一天晚上她偷偷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