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兩人剛剛起床正在收拾東西，就看到小麥拿著一個罐子來到了兩個人旁邊。
手裡還拿著兩個已經毛掉的柳條樹枝。
小麥看著兩個人，低聲說道“大姑，這是樹枝是我剛剛磨的，還有這鹽巴，我剛剛去大娘那邊拿的，你們刷牙就用這個吧。”
王秋菊停下了收拾東西的動作。
看了一眼。
笑著揉了揉她的頭。
“大姑帶牙刷和牙膏了，收起來吧。”
這玩意以前不是沒用過，正常都是用草木灰，奢侈點的用鹽巴和草木灰混在一起。
隨後拿出了兩把牙刷也牙膏。
小麥則是好奇的打量著。
這個聽過，但是沒用過。
看到她的表情，王秋菊笑了笑“你刷牙了沒？沒刷的話，用大姑的牙刷，一會大姑給你買。”
小麥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刷過了。”
王秋菊點了點頭，想到了什麼，對著楊小樂說道“小樂，你一會去代銷點，買點紙錢和鞭炮，要是沒賣的就算了，你回來了我們就去看你二舅。對了，多買點，還有你姥姥姥爺，大舅都要去看看。”
聽到這話，楊小樂一拍腦袋。
昨天去的時候怎麼就沒想起來。
點頭答應了下來。“嗯，知道了，我刷了牙就過去。”
說完，拿著牙刷牙膏，用水瓢舀了一瓢水蹲在門口刷起了牙。
此時天剛剛亮，喇叭上已經放起了歌聲，不少的人都陸陸續續往村子外麵走去。
村裡彌漫著霧氣。
刷了牙，他立馬就往代銷點跑去。
來到地方，就看到李長順一臉疲憊的打開了代銷點的大門。
對方自然也是看到了他“小樂，來這麼早啊！我還說一會給你送去呢！”
楊小樂看到對方的表情，好奇的問了一下，“哦，我來買點紙錢和炮仗，李叔……你這是…自己跑公社去了？”
農村這邊睡的都和很早，基本上不會出現這種打哈欠的現象。
聽到這話，李長順尷尬的笑了笑“嗯，跑了一趟。”
沒有說太多，笑著說道“進來吧，紙錢和炮仗都有，你要多少。”
楊小樂見狀跟了進來。
跟著進來了。
進來以後，李長順指著櫃台上的一個麵袋子說道“呶，這是你要的十斤大米，你稱一下，紙錢和炮仗在那裡。”
楊小樂聞言把麵袋子稍微提了一下。
也沒有去稱重，看著紙錢說道；“給我3刀紙錢和3掛炮仗。哦，對了，再給我一點香燭。”
去看二舅，那早就去世的大舅和爺爺姥姥姥爺肯定都要。
李長順點了點頭，開始給他拿東西。
“紙錢8分錢一刀，這個是100響的炮仗，這個貴，要1毛8，6根蠟燭和香一共1毛2。總共加一起正好9毛錢。”
楊小樂點點頭直接付錢了。
100響的鞭炮，在他們那邊是2毛1一掛。不算太貴。
付了錢，拿著麵袋子和東西打個招呼直接就回去了。
回到地方以後，來了不少人，昨天的大舅媽趙麗紅、王鐵柱夫妻，還有一對年輕夫妻，身邊帶著幾個孩子。
介紹一番以後，知道另外一對夫妻，是大舅家的二兒子，王鐵根。
王秋菊看到楊小樂不動聲色的將麵袋子放屋裡，她沒去問。
見至親的人都到齊了。
眾人就一起向著村外麵走去。
老媽王秋菊雖然看不上這個大嫂，但是今天畢竟是去看她弟弟。
一行人說著話，走了半個小時，在一個山坡停了下來。
此時山坡上到處都是墳堆。
二舅是新墳，自然先去那裡。
在半山腰的位置，找到了一座新墳，上麵隻有零星的一些雜草，不像其他的都是長滿了雜草和枯萎的草。
等了一會，就看到。
剛來到這邊，王秋菊早就紅著的眼睛已經忍不住了。
趴在那裡就開始哭了起來。
聲音像是在哀嚎，又像是在吟唱，又像是敘述以前的往事。
楊小樂看著這座陌生的墳墓，再聽著老媽哭聲的內容，鼻子也有些酸酸的。
王鐵柱見狀，對著楊小樂說道“小樂，先把香燭和紙錢點上，炮仗走的時候再點。那邊是爺爺奶奶和你大伯舅的。”
說話的時候，指著不遠處的老墳。
楊小樂見狀點了點頭。
解開一刀紙，王鐵柱幾個人幫忙一起搓紙錢，搓成花瓣狀。
用之前留的碗，將蠟燭和香點燃。
又將紙錢放進畫好的圈裡，將紙錢點燃，幾個人一起，一點一點的往上麵加紙錢。
順便將不遠處的大舅和姥姥姥爺一起給燒了一些紙錢。
王秋菊在二弟這邊哭了一會，又去了大哥和父母這邊。
聽著她說以後就她一個人了，楊小樂心裡也不是滋味。
前世他就是無父無母，沒有一個血親，此時看到老媽的兄弟姐妹和父母都去世了，他的心裡也是一陣的唏噓。
最後還是趙麗紅硬拉著，將母親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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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小樂和王鐵柱幾人在幾座墳前各自放了一掛鞭炮這才跟著離開了。
至於磕頭，那肯定還是需要的。
走在路上，王鐵根笑著問道“小樂，聽說小麥要跟你們去四九城是不是？我這輩子還沒去過呢！你們有沒有看到過毛他老人家。”
楊小樂神色一動。
笑著打著哈哈“不知道呢！娘還沒決定怎麼弄呢！毛他老人家我們怎麼可能看到。”
隊長王保山應該沒有去到處亂說，因為在他們家還沒有確定好。
那剩下的就隻有這個大舅媽趙麗紅出去說的。
此時回來的路上，看到村裡的孩子都在那裡到處挖野菜。
走在路上，就聽到王秋菊和趙麗紅在那裡爭執著。
楊小樂稍微聽了聽。
回來以後，各自去上工了，小孩子也一哄而散，畢竟和他們又不認識。
楊小樂和小麥跟著氣呼呼的王秋菊回到了小麥的家裡。
回來以後，王秋菊就氣呼呼的說道“小樂，去找隊長把手續辦了，我們帶小麥回四九城。”
楊小樂聽完一陣的奇怪“娘，你們剛剛說什麼了？你這麼生氣乾嘛？”
聽到這話，王秋菊看了一下小麥。
搖了搖頭“沒事，要弄的話，就早一點。”
說完，讓小麥在這裡待著，兩個人就去田裡找隊長去了。
走在路上，楊小樂知道王秋菊為什麼這麼生氣了。
她和趙麗紅兩個人在商量小麥的事情，畢竟現在隻有她們兩個人能做主了。
其他的親戚和小麥已經出五服了。
趙麗紅的意思是不能養小麥，但是去年的補貼不可能再還回來，這買棺材都花了不少錢，剩下二十多塊錢其他還要開銷。
還說王秋菊這麼著急把小麥弄回去就是看上了這二十多塊錢。
聽到這裡，楊小樂也是無語了。
目光這麼短淺嗎？
他們這一來一回的車票都要一百多塊錢。
在乎那二十多塊錢嗎？
王秋菊氣呼呼的說道“咱們把小麥接走，那錢咱們不要了，也要不來。等小麥以後長大了，在城裡找個工作，讓她回去氣死他們。”
楊小樂聞言也是一樂。
想了一下說道“娘，這樣吧，小麥的錢我來要回來，你彆管。”
他不是看上這點錢了。
隻是想占便宜，又不想撫養小麥，想的美。
聽到這話，王秋菊糾結了一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算了吧！拿了那二十塊錢又能怎麼樣呢！我這好不容易來一趟，不想為了這個鬨心，不然我走了，村裡還不知道怎麼說我呢！”
楊小樂聞言聳聳肩“那行，你看著辦好了。你要是回去的話，就早點。你這耽誤了不少時間了，十天的假肯定是不夠了。”
他反正是無所謂。
王秋菊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田裡直接找到了王保山。
聽到她已經決定了，沉吟了一會，最後點了點頭“那行，你們既然商量好了，那就當麵說清楚，下午去大隊把證明開了，然後去公社開證明，不過去地區和省城敲章的話，隻能你們自己去了。”
隨後幾人就回來了。
楊小樂沒跟過去。
讓老娘自己去辦，他則是直接回到了小麥的家裡。
回到家裡，小麥正坐在那裡發呆。
看到他回來，勉強笑了笑。
楊小樂也看到了她的表情，笑道“小麥，你大姑去隊裡給你辦手續，你怎麼想的？是不是不想走？”
一群人說來說去，從來沒在意過小麥的感受。
還是要問問。
小麥抿著嘴四下看了看。
最後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在他疑惑的眼神中，緩緩說道“小樂哥，我在這裡長大，不想走，可是大娘不願意養我。沒人要過，我沒地方去了。隻有大姑要我。”
說著說著，就在那裡哭了起來。
楊小樂也是歎了口氣。
沒人要。
這話聽著很難受。
要是有父母，誰願意做一個沒人要的孩子。
老娘雖然是她的大姑，但畢竟連麵都沒見過，還是有些陌生的感覺，這裡有小麥的親人，朋友還有小夥伴們。
是誰都不想離開了。
想了一下說道“小麥，你要是不想走的話，我來想辦法。”
實在不行，放在隊長家，無非就是付出一些代價而已。
這點對他來說無所謂的。
小麥沒說話。
楊小樂見狀也沒有去問了。
安靜的在那裡等著。
過了一個多小時以後，王秋菊這才過來，趕忙說道“小麥，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其他的不要帶了，一會隊長趕車帶我們去公社。”
說完，對著楊小樂說道“一會去大隊蓋章，然後去你大爺爺家看看。”
楊小樂聞言問道；“那……中午不吃飯了嗎？”
“不吃了，去了公社吃吧！”
聽到這話，楊小樂琢磨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看向了旁邊的小麥。
王秋菊疑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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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麥，收拾東西啊！跟大姑去城裡。就帶兩件換洗的衣服，其他的不要了，你姐姐有舊的衣服，去那邊穿你姐的。”
看到小麥遲疑的樣子，疑惑的問道“怎麼了？”
楊小樂見狀，直接說道“小麥不太想走！要不想想其他辦法？”
聽到這話，王秋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你這話孩子！去城裡以後你就是城裡人了，自己長大還能掙錢。”
小麥眼睛一亮“大姑，那我以後掙錢了，能回來看看爹娘嗎？”
王秋菊愣了一下。
歎了口氣，揉了揉她的頭，“行，你以後掙錢了就能回來看看你爹娘，告訴他們你過的很好。”
小麥聞言使勁的點點頭。
“嗯嗯，那我跟你們去。”
“哎，這才乖啊！”
說話間，門口傳來了喊聲“秋菊啊!你們弄好了沒？好了就走了。”
“哎，三大，來了，來了！”
王秋菊喊了一聲。
說完催促著小麥“快點，把厚衣服帶著，帶兩件其他衣服。”
小麥見狀，就去了屋裡的大木頭箱子裡，找出來兩件薄衣服和幾件內衣。
看到這一幕，王秋菊知道估計就這幾件衣服了。
把她的衣服塞進了自己的包裹了。
提著東西，拉著她就走。
小麥抿著嘴，看著自己住了十幾年的家裡，最後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王保山見狀歎了口氣。
“行了，上來吧，今天把大隊和公社的事情辦了，明天你們去地區辦手續，這樣不會耽誤太多的時間。”
幾人將行李放在了騾子車上。
一行人就這麼出了村子。
楊小樂看著袋子裡的大米一陣的苦笑，這換了糧食還沒吃呢！
老娘也真是速度。
他還準備找時間進山溜達一圈，弄點野味呢！
算了，早回去就早回去吧！
來到大隊，小麥抿著嘴，對著王秋菊說道“大姑，我去看看我姐姐行嗎？一會就過來了。”
王秋菊想了想，對著楊小樂說道“小樂，你跟你三爹爹把手續辦了，我跟小麥去看看大苗。我這大姑還沒看過呢！”
楊小樂翻了翻白眼。
那還走這麼著急。
不過他也知道老娘也是擔心副食品店的工作，萬一因為這個不讓她上班了那就麻煩了。
沒想到這一路這麼難走，來這裡就花了五天時間。
如果再耽擱，肯定要十幾天時間。
點點頭答應了下來“行，你們先去，我們弄好了就在這裡等你們。”
王秋菊見狀答應了下來。
帶著小麥向著大隊的另外一個地方走去。
楊小樂則是跟著他來到了大隊部這邊。
大隊長聽到王保山的話，也沒有猶豫，給她開了一個證明，蓋上公章。
弄好以後兩個人在那裡等候著。
等了一個小時左右，王秋菊帶著紅著眼睛的小麥回來了。
一行人向著楊台趕去。
這裡是爺爺的老家，這邊的親人隻有爺爺的大哥。
可是來到這裡以後，發現老人已經去世了。
幾個人也沒有耽誤，直接趕車去了公社。
走在路上，王保山也是在那裡打著圓場“你也彆氣你大嫂，現在村子裡不好過，誰家多一張嘴都不好過。現在村裡連娶媳婦都不敢娶。”
王秋菊可不吃這一套。
“三大，不是我說啊！這娶媳婦能一樣嗎？小麥的口糧是單獨的，隻是讓她養著，嫁人了，口糧不帶來，小麥的口糧可是帶去的。”
聽到這，王保山也是歎了口氣。
“你看村裡，還有糧食嗎？”
這話一說，王秋菊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是啊，村裡都沒糧食了，哪裡還有什麼糧食啊！
車子行駛在山區的道路上。
走到一半，王保山把槍拿了出來“這邊你們注意點，要是有什麼人，你們彆動，把東西給他們。”
幾人聽到這話，再聯想到李長順的話，心裡一個機靈。
看著山路四周的樹林，心裡一陣的擔心。
可是走了好一段，都沒什麼意外發生。
“咣當……”
就在幾個人鬆口氣，王保山也準備把槍收起來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隻見前麵一根木頭直接丟在了路邊。
而此時幾個人也看到了路邊的幾個人。
一個人拿著一把土槍，剩下幾個人則是拿著鋤頭。
“你們乾嘛？大白天的就敢搶東西。”
王保山拿著槍，指著同樣拿著槍的人，臉色有些難看。
隻見這些人一臉的菜色。
拿槍的人看到王保山拿槍也是臉色一變，冷著臉喝道“錢和吃的都放下，讓你們離開。你就一杆槍，我們這麼多人。”
王保山看著旁邊幾個人，也是臉色不好看。
自己就一杆槍。
而且對方躲在了樹後麵。
自己不一定能打的到對方。
楊小樂四下看了看，拿出一袋糧食說道“這是一袋糧食，給你們，放我們過去。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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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將糧食袋子打開，用手抓了一下。
馮田看到糧食，舔舔嘴唇。
笑嗬嗬的對著旁邊的人招手，他自己也是跟著跳了下來。
但是人躲在了其他人後麵。
王保山見狀拿著槍喝道“糧食給你們，你們給我滾蛋。”
可是沒人聽他的。
身後的馮田笑道“你就一杆槍，有什麼好怕的，沒吃的，反正都是個死，誰要是死了，弄到的錢和糧食我們會給你們家裡人分的。都給我上。”
楊小樂也明白了。
隻要弄到糧食，就能給家裡人分。
這時候雖然會害怕，但還是會鋌而走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