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所有音樂劇《貓》裡的角色都設計好讓人滿意的小樣之後。
顧為經便開始著手,為倫敦西區的舞台音樂劇的演藝公司和新加坡畫展,交出最後的終稿作品。
樹懶先生在前期討論的時候告訴過他。
狂亂而繁複的美學設計,充滿各種複雜線條的扭曲肢體動作,對於畫展而言,是一種通過非客觀,非理性的畫麵語言,來表達創作者內心激昂情感的創作方式。
仿佛是月光下,鋼琴家如雨如瀑的狂舞。
但在商業設計的時候,所需要的往往不是千萬個元素天崩地裂般,沒有主次的從畫麵上傾泄而下。
而是對一兩個元素的極致的凝練與精確的發揚。
顧為經手裡的素描練習本上,每一隻貓咪小樣的身影上,都附著著這樣一兩種這樣的特質。
族長貓的老,胖子貓的圓,神秘貓的牛氣,魅力貓的美麗……
這些特質在素描小樣之上已經顯露了出來。
卻還稍顯不夠精煉。
它是晚春的飄落的玫瑰花葉,是金秋時間綴在枝頭的葡萄的芬芳。
對於lv5級彆的素描水平來說,能用線條勾勒出這種朦朧的、蓬鬆的質感已經很好很好了。
顧為經卻希望讓這種“特質”更上一層樓,達到那種絕對的凝實,絕對的堅固,沁潤人心,安如磐石的美感——
讓它們仿佛來自真實世界,擁有可供觸摸,可供擁抱,甚至是可供呼吸的終極感觸。
如今的素描小樣上的貓,它們是活在了顧為經的心中。卻還不足以在觀眾們看到這些畫稿的瞬間,就讓它們也跑到觀眾的心中,變成了一隻或胖或圓,或老或小,或神秘或可愛,能抱在懷裡“吸”的小萌貓。
此處便是係統麵板上「真實世界」這項水彩技能,能發揮最大作用的地方。
它能讓顧為經那些素描小樣上,創作出的每一處特征細化、深化。
筆觸包裹著小樣上的“關鍵特質”,不斷的向內擠壓,向內凝結。
由鬆散的雲凝固成了雨,又由雨結成了堅硬的冰。
最終。
顧為經的設想裡,交給新加坡雙年展組委會的作品和他在老教堂的院子裡打出的小樣之間的差彆。
就像是由一串串葡萄,在陳年的橡木筒裡發酵,將所有的色素、單寧、風味物質與果香有層次的疊加在一起,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的沉釀過後,所形成的一杯氣味分明,結構立體的透亮酒漿。
或者反過來,由千百片玫瑰花的花葉,不斷的蒸餾、壓榨、靜置、過濾之後,拋去了所有的色素和雜質,所有不必要存在的點綴,最終隻剩了一滴層層萃取之後,透明如水,卻又黏稠如膏的精油。
它沒有了植物原本的色澤,拆碎了玫瑰和葡萄的形狀。
失去了花葉、根莖或者果實,卻又在小小的一滴液滴中,承載了千百朵花葉,千百顆果實所蘊含的最精華的“概念”。
葡萄和葡萄酒。
玫瑰和玫瑰油。
兩種東西同源同種,卻又天差地彆,處處不同。
因此。
顧為經並不擔心,他身邊的人能從筆法、色彩搭配或者貓咪的樣子中,發現他與“偵探貓”這個身份之間的關聯。
差的太遠了。
繪畫的層次截然不同,最後作品呈現出來效果,就是青澀的總角稚童,和眉眼完全展開,風華正茂的二八佳人之間的差彆。
舉個例子。
顧為經現在正在畫板上畫的傑利克貓老族長“杜特洛諾米”和小樣兒中的杜特洛諾米。
兩次創作的時候,使用技能和不使用技能,畫稿上的變化是方方麵麵的,不僅僅是單純的畫的更漂亮而已。
現在的版本。
傑克利老族長似乎看上去更加瘦,更加小,乾巴巴的一隻小貓咪,胸腹處白胡子一樣的奶油色軟毛,幾乎垂落到了地上。
眼睛卻更亮。
更滄桑。
甚至……也更加的具有孩子氣。
畫上老族長的瞳孔的色澤,也有點像是一壇塵封了多年的琥珀色老酒,或者一滴透亮的玫瑰精油。
這雙瞳孔曾經倒映過一個又一個朝代的變遷,曾經被各種各樣的情緒所堆滿。
歡欣、憂愁、苦難、幸福……它們一樣又一樣的出現在了這隻年老的族長貓的眼瞳之上。
無論是快樂還是痛苦,都是一時的。
它實在是活了太多太多年了。
所以最終。
那些本以為會永遠讓人沉醉下去的樂趣,讓人永遠無法逃脫的遺憾,都被時光洗的褪色。
隻剩下清澈透亮的,孩子一般的稚氣。
就仿佛時間長到桂花樹下酒壇裡的酒都已經跑乾淨了,沒了讓人大哭大醉大夢不醒的火焰般的溫度。
開壇之後。
隻剩下了一汪琥珀色的水。
卻泛著淡淡的桂花香。
“這個水彩技能確實厲害。”
顧為經微微點頭。
這個技法本身其實包含了門采爾素描線條和水彩技法兩個完美級的技能。儘管麵板上的品質依然是完美,其實畫出來的感染力,已經不輸畫刀畫這種偏科的傳奇級技法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畫實易,畫虛難。
以實畫虛,難上加難。
紅腫的充滿血絲,哭的跟爛柿子似的淚眼朦朧的眼神並不難畫。
難畫的是《小王子》的封麵畫裡,朦朧中倒映著天上的星星和對玫瑰深沉的愛的眼眸,以及這種看上去清澈到了極點,乾淨的近乎天真的眼神。
明明隻是一幅凝固的畫。
與它對望時,卻又像鏡子一樣倒映著人們的心。
使用技能後。
除了眼、耳、口、鼻,貓咪的麵部五官這種任何人視線掃過去,立刻就能發現比以前精致了無數倍的直觀差異。
和打素描小樣時比起來,顧為經能感受到的最大的不同點,還是在創作時的整體感覺。
感覺不同於筆法或者技巧,它是一個創作者所有繪畫經驗的集合。
說不清。
道不明。
又能極大程度的反映出了一個畫家在創作時的狀態,反映著他下筆落在紙麵後,所收到的“回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