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三千。
殊途同歸。
顧為經完全不懂武術家的境界,不懂格鬥,不懂截拳道,他甚至完全沒有看過李小龍的電影。
他卻在此刻畫畫時,感受到了和這句話相似的意趣。
無法、無限。
在無所法度中,以自己為法度。
在無限的自由中,收放自如。
他每一次落筆,每一次抬筆,都像是用尺子細細的量過,又比用尺子比著畫的作品多了揮灑自如的意味。
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顧為經已經不是第一次使用「真實世界」這個繪畫技能了。
他為瓦特爾老師的那幅《博物館》提色增香的過程,是在彆人幾乎已經完成的作品上,做著修補匠的活計。
閒暇時分的那些練習,更多的目的也是感悟門采爾繪畫技巧裡用筆的老道經驗。
因此。
那些使用技能的場景裡,顧為經畫的都更加“微觀”。
他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細微的筆墨之上。
今天晚上是顧為經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用「真實世界」畫屬於自己的畫。
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創作。
所以。
這一刻。
他也才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意識到了,這個技能帶給他最大饋贈是什麼——
係統每個高水平的技能帶來的都是眼光和格局上的提高。
就像傳奇級的畫刀畫技法教會了他何為使用油畫刀的極致,傳奇級的版畫技法告訴了顧為經,如果一個人從少年、青年到老年,在將他一生的時光全部都花在了鐫縷雕刻之上後,能將小小的一把刻刀升華到何等出神入畫的地步。
「真實世界」這項技能也為顧為經推開了一扇大門,將門後瑰麗的山巔風光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不僅僅隻是線條上的老練、色彩上的嫻熟。
更多的是一種技法老練嫻熟到了頂峰之後,大師盤坐山巔,俯瞰人間的自信和從容。
門采爾用畫筆穿越了世間百態,穿越了碼頭的聲聲叫賣,鋼鐵工廠裡無數飛濺如瀑的火星,夏洛藤王室城堡裡的一場場觥籌交錯的盛宴,才將技法攀登至巔峰。
這樣的巔峰,就展現在顧為經的眼前。
當畫家一生創作過的作品,像一幅宏大的畫卷般在他麵前徐徐展開,顧為經恍惚之間,仿佛變成了它們的創作者。
在他將門采爾所有的作品、所有的細節都一覽眾山小的時候。
顧為經忽然便明白。
對於水彩技法來說,赤膊的鋼鐵工人揮舞重錘在鐵砧飛射出的火星和縱橫捭闔的腓特烈大帝嘴邊吹奏的長笛,在畫家的筆下,二者擁有的一般無二的重量。
技法的精髓隻在於寫實。
它隻在於恰到好處的控製,隻在於大師級的從容。
就是這種控製力,這種從容感,讓顧為經在對創作的時候,逐漸找到了背生雙翼的輕盈感覺。
“完美”級和“傳奇”級之間的差彆,是輕盈和飛翔之間的微妙差異。
都是背生雙翼。
顧為經使用水彩筆的時候,也許不能擁有使用油畫刀時那種山間憑空飛舞的隨意,卻已經足夠讓他像一位真正世外高人一樣,從山雪間颯颯行過。
踏雪無痕。
顧為經提筆,完成了這幅《曬太陽的老族長貓》畫稿的收尾。
他抬眼掃過——虛擬麵板上所顯示的今日的技能剩餘時間,剛好來到了秒。
最後三秒正好收筆,並非恰到好處的巧合。
當顧為經對手中的畫筆了解到了極處,對每一筆,每一畫都擁有著傑出的控製力。
他便很清楚的能知道,這幅畫將在什麼時刻落下最後一筆。
就像武術家在院子裡打完一套木樁,收架抱拳。
側頭看去。
身邊的一支清香上如細沙般的火點剛好熄滅,香爐上正在飄散著燒儘後的最後一縷餘煙。
分妙不差。
顧為經閉上眼睛。
他回味了片刻作畫時輕鬆寫意的感受,仿佛是剛剛從天宮的宴席上神遊歸來,回味著唇齒間,殘留的最後一點仙釀的餘味。
良久。
顧為經才重新睜開眼睛,掃視著係統麵板上,關於這幅畫的詳細信息。
【作品名《曬太陽的老族長貓》】
【素描技法lv9大師三階】
【水彩技法lv9大師三階】
【情感心有所感】
“嗯,這就是大師三階的水平啊……”
顧為經盯著身前傾斜的水彩畫板。
老年的傑洛特諾米趴在地上,半仰著頭回望,台燈的光亮潑灑在上麵,穿透了半乾半濕的水潤顏料。
陽光像水一樣在它的身上流動。
他將畫板豎著靠在書桌的角落。
水彩不需要油畫稿那樣以天,以星期,甚至以月來計算的徹底乾透的時間。
顧為經沒有用很濕的畫法。
他估摸著等待一小會兒的時間,這幅畫就應該能乾燥的七七八八。
等開始乾燥以後。
顧為經會把這幅畫拿去掃描一下,存一個電子檔,然後簡單的裝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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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畫乾透後可以卷,水粉畫一定不能卷,一卷就裂。
水彩畫的嬌貴程度介入兩者之間,但最好還是不要卷的。
顧為經準備找個畫框把它裝起來,收進箱子裡,等所有的畫稿都創作完成,就由美泉宮事務所代發給新加坡雙年展的組委會辦公室。
如果隻是參加畫展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