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羽仿佛被人兜頭蓋臉潑了一盆冷水。
他瞬間看清雲恬眼底的那一抹戲謔,難以置信低喃,“恬恬,你……”
雲恬挑眉輕笑,“怎麼,蕭大人還不起?”
此刻,那雙眉眼彎彎,可瞳孔中卻潛藏著攝人心魄的淩厲,如同鋒利箭矢,猝不及防,擊中他急於遮掩的虛偽。
蕭羽本想說幾句軟話,可是華霓裳就在一旁,似笑非笑睨著他。
他堂堂戶部員外郎,還丟不起這個人!
雲恬慢悠悠開口,“若真還不起,大人可以賒賬……”
“怎麼可能!你是在羞辱本官嗎?”蕭羽急急否認,他挺起胸膛,梗著脖子道,“不過,你也得有單據才行,口說無憑。”
“這個蕭大人不用擔心,因我不便出門,如霜說的那些禮物都是托陳管事的侄子替我送的,他侄子曾被人汙蔑過,故而辦事更加妥帖,每次東西送出去的時候,都有讓收禮之人簽下單據的習慣。”
雖然簽單的是管事,可東西到了誰手裡,一查便知。
雲恬說著,朝門口喊了一聲,“雨疏,那些單據都在你手裡,改明兒整理一份出來,補品折成現銀,送到蕭府,親自呈給蕭大人過目。”
雨疏恭敬應下。
蕭羽呆若木雞,“你……”
雲恬似無所覺,再次看向蕭羽,“蕭大人,三天之內退還,夠嗎?”
“雲恬!”看著雲恬此刻要錢的嘴臉,蕭羽才恍然明白自己中計了,眼底迸出怒意。
“不夠嗎?”雲恬溫婉體貼伸出十根手指,“那就十天吧?看在父親的份上,這已經是寬限了。”
蕭羽再也繃不住,橫眉怒道,“雲恬,你是非要與我母親生隙嗎?你可知道,這些東西你不送也就罷了,如今你送出去,又眼巴巴向我母親要回,你就不怕母親因此厭惡你,以後婆媳不睦嗎?!”
話到這,蕭羽索性也挑明了,“我知道你想換親,可我連著兩日見侯爺,都未曾聽他說起隻言片語,可見,他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他似乎找到了拿捏雲恬的辦法,冷笑了一下,“你如今把事情做絕,得罪了母親,日後她老人家給你立規矩,我可保不住你!”
然而此刻,雲恬深邃漆黑的眼底,隻剩下無儘的鄙夷和冷漠。
“得罪?”
她緩緩勾起唇角,“會不會得罪蕭老夫人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若是蕭老夫人不退禮不還錢,得罪了我,我便一狀告到京兆府去,讓整個京都城都來瞧一瞧,戶部員外郎蕭家高堂,是個什麼嘴臉!”
“你敢!”蕭羽氣急,“為了與我置氣,你連臉麵都不要了嗎!”
他越生氣,雲恬就越是心平氣和,直言不諱,“一個戶部員外郎能娶侯門貴女,本就是你蕭家高攀了我,就算我把事鬨大,你待如何?”
“你敢攻訐我承恩侯府半句嗎?”
她迎著蕭羽的視線笑,“到時候,滿城皆知我這些年受儘委屈,我父親亦會看清你蕭家人貪婪的嘴臉,你覺得,他還能讓我這個嫡出的女兒嫁進蕭家,任你們磋磨,打他自己的臉嗎?”
蕭羽氣得全身發抖,“雲恬,你彆太過分!”
說到底,她就是欺負他沒有強大的家世背景。
這些年,他對承恩侯阿諛奉承,變著法子給承恩侯留下一個恭謹奮發的形象,還得了承恩侯青眼,親口應下他與雲恬的親事。
好不容易,他平步青雲的機會終於要來了,雲恬居然在這個時候鬨幺蛾子,不肯嫁他了!
他心裡清楚,雲恬說得其實一點也沒錯,他一個寒門子弟,怎敢輕易得罪承恩侯?
他不過是覺得雲恬柔弱又傾慕自己,想要以此拿捏她罷了。
可這話從雲恬嘴裡說出來,就是赤果果地扇他的臉!
“大人,您彆動怒啊!”歡喜聽到屋裡的爭執,趁雨疏不備,衝了進來,用力拽住蕭羽的手臂,急聲道,“大人跟大小姐好好說一說,大小姐心地善良,定能體恤大人一片苦心!”
歡喜明裡暗裡讓他冷靜,彆忘了今天是來乾什麼的,蕭羽當即醒過神來。
心念翻轉間,想要上前狠狠教訓雲恬的腳步也是一滯。
深吸口氣,他的聲音也軟化了些,“恬恬,我知道你心裡有氣,昨日我那般說你,著實是我的錯,我向你賠不是。”
他又看向如霜,強壓著眼底的憤恨,“至於這個丫鬟今日所說的,我們就當沒聽過,就此翻篇了行嗎?”
事到如今,他也顧不得花神醫會不會嘲笑他了,急急上前一步,目光懇切道,“自從侯爺允婚,我日日盼著能與你成婚!我以為你知道的,蕭家祖上三代無官,我乃寒門出生,在朝中每走一步皆是步履維艱,可我這麼努力地往上走,就是想要讓你過好日子啊……”
他的語氣漸漸柔和,“因為,我不願讓人覺得,你是下嫁。”
此刻,他立在雲恬跟前,眸光前所未有的溫柔,“我想讓你以你的夫君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