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荒謬絕倫的歪理邪說！”蕭逸怒目圓睜地駁斥道。
隻見那男子微微躬身，道“我自然遠遠不及蕭將軍您懂得那麼多高深的道理。我這等粗鄙之人，聖賢書裡的大道理確實沒讀過幾句。然而，依我之淺見，這天底下將聖賢書中所言奉為圭臬並努力踐行的人，固然稱得上是實打實的好人，但同時也未免太過愚不可及。”
說到此處，男子不禁仰頭大笑起來。
“那些聖賢們，他們親自將自己所宣揚的話語付諸實踐後，自身的境遇又能好到哪裡去呢？就拿那位備受尊崇的混沌之主來說吧，他一心把行善當作自己畢生追求的大道，妄圖以無儘的愛心來感化這整個世間。如此至善至純之人，可到頭來，他又得到了怎樣的結局呢？”
男子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之意。
“人族對他冷眼相待、拒而遠之；妖族更是肆無忌憚地對其加以殘害。即便最終有幸得以悟道，卻已是韶華已逝——真可謂朝如青絲暮成雪，僅僅一日之間便白頭。黯然歸隱，四處雲遊漂泊，孤苦伶仃地度過餘生。”
男子長歎一聲，繼續說道“這位聖人的人生或許還可說他是為了追尋那至高無上的‘道’而奮不顧身，可那些其他凡人呢？這些平凡無奇的人們，往往隻能在塵世的風雨飄搖中東奔西走、居無定所，甚至連性命都難以保全，過著朝不保夕的淒慘生活。”
“現在，讓他們去踐行聖人之道，守道德，是不是一種可笑。”男子說道。
“而其他的那些聖人，就比如那令人聞風喪膽的血影聖人，他們的確未曾遵循過任何世俗所定義的道德規範。其一生中殺戮成性，雙手沾滿鮮血，可謂是殺人如麻，但是，他確確實實一直在與妖族展開激烈對抗，度過了波瀾壯闊的一生。並且憑借著自身強大的實力和卓越的領導才能，成功地統治了天下蒼生，創建出一個幅員遼闊、繁榮昌盛的龐大帝國。”
“再說暗影帝君，同樣也是個心狠手辣之人，一生之中不知殘害了多少生命。不僅如此，他甚至曾一度被妖族所蠱惑利用，成為了妖族手中的一把鋒利屠刀，因而造成的殺孽更是不計其數。然而，即便是這樣的人物，最終也還是建立起了北狄這個強大的勢力，並立下了一番驚天動地的豐功偉績——將凶殘的妖族徹底封印起來，使得世間生靈得以免受妖族肆虐之苦。”
說到這裡，那男子不禁放聲大笑道“道德這玩意兒啊，說到底不過是人們心中的一種美好幻想罷了！無論是人類也好，妖族也罷。”
聽到這番言論，一旁的蕭清璿忍不住反駁道“話雖如此，但錯誤就是錯誤，不管怎樣，我們都絕不能混淆是非，顛倒黑白！”麵對蕭清璿的指責。
男子卻不以為然地反問道“那麼，這所謂的黑白界限究竟又是由誰來劃定的呢？”
一時間，蕭清璿竟無言以對，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見此情景，男子笑著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般地歎道“像這般沉重嚴肅的話題，我為何偏要拿出來與人爭論不休呢？”
說完，隻見他深吸一口氣，開始運功調理體內傷勢。隨著一股雄渾內力在經脈間流轉遊走，男子身上原本因受傷而略顯蒼白的臉色逐漸恢複了些許血色。
“我不會打擾你們太久的，等到我恢複好，自然會走的。”男子開口。
“隨你的便。”蕭逸麵無表情地說道，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冷冷地盯著對方，“不過你要是膽敢打什麼歪主意，可彆怪我手下無情，我絕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夜幕逐漸深沉，萬籟俱寂。直到夜深人靜之時，一直緊閉雙眼的男子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眸。
然而，當他看清眼前之人時，不由得微微一怔——此人正是蕭清璿。
“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姑娘這是要做什麼呢？”男子定了定神，疑惑地看著蕭清璿，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容。
“說起來……”蕭清璿沒有直接回答男子的問題，她的目光緊緊鎖住男子的雙眼，突然間，她原本清澈如水的眸子竟泛起了一抹奇異的黃光。緊接著，她語氣凝重地問道“你是不是曾經經曆過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
聽到這話，男子先是一愣，隨後臉上露出饒有興致的神情，輕笑道“哦？不知這位姑娘從何看出這些來的呢？難道僅憑我的一雙眼睛嗎？”
蕭清璿並未被男子的話語所影響，她依舊直直地凝視著男子的眼睛，緩聲道“不錯，就在方才與你對視之際，我在你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那是一種對世俗的深深不屑和鄙夷，這種情緒並非偽裝或者做作，而是源自於你內心最深處的真實感受。”
男子聞言，心頭不禁一顫，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他似笑非笑地反問道“那麼依姑娘之見，我究竟為何會產生這樣的情緒呢？”
蕭清璿繼續說道“那種不屑不僅僅是針對某個人或某件事，而是對於整個世間的所有規則都充滿了鄙夷之情。在你的眼中，似乎這世上的一切都是如此虛偽、荒謬，根本不值得去在意。而更讓我感到驚訝的是，那還是一種對生命本身的鄙夷。你看待周圍的人和事物時，仿佛他們隻是匆匆過客，毫無價值可言。同時，你對所謂的道德規範也視若無睹，完全漠視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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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蕭清璿頓了頓，觀察著男子的反應。隻見男子沉默不語，但眼神中的光芒卻越發複雜起來。
於是，她接著道“與那些窮凶極惡的魔頭不同，你之所以會否定道德，並不是出於邪惡或者貪婪之心。恰恰相反，更多的原因在於你對這個世界已經失望透頂，甚至到達了絕望的邊緣。正因如此，才會衍生出那種疲憊和麻木感，讓你覺得人生索然無味，毫無意義。”
“然而從本質上來說，儘管你蔑視這一切，但實際上內心深處依舊保留著那份善意。隻不過麵對人世間紛繁複雜的種種現象時，你選擇用一種極度蔑視的態度來應對罷了。”
“可是即便如此，依然無法否認存在於你心中的那份善意，更不能因為你表麵的冷漠就否定了你是個好人這一事實。”
這時，蕭清璿接著說道“要知道，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十全十美的，而毫無疑問，你親身經曆過所有那些不儘如人意之處，所以你對這個世界感到更為失望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聽到這裡，男子道“那你又有什麼看法呢。”
蕭清璿輕輕搖了搖頭，回應道“我並沒有什麼算得上正確的看法。而且我也不能夠斷言你所秉持的這種觀念就是錯誤的，畢竟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完全可以說是這個世界導你形成的認知，一個適應這個世界的本能。”
稍作停頓之後，她又道“不過，我始終認為，世界希望我們所擁有的東西，未必都是正確無誤的呀。就好比你之前提到混沌之主一生都在追尋善意，但最終他的人生結局卻並不儘如人意……”
“然而，混沌之主覺得自己活得很好，本該如此。對於功名利祿、豐功偉績，在他眼中，相對於另一件事不值一提，那便是以自身獨特的方式去追尋內心深處認定為正確的事物，並按照自己的方式度過此生。”
“放眼整個世間，絕大多數的人們皆受到平凡的桎梏和束縛，他們在塵世的滾滾洪流裡苦苦掙紮，唯有堅持，”
“雖然我不敢妄言，隻要持之以恒便必然能夠取得成功，或者必定可以帶來天翻地覆的變化，但有一點，倘若不能堅持，那麼就一定會失敗。”
“這其中並不涉及到道德，也無關事件本身的難易，僅僅是因為堅持本就不凡。”
“我並非讓你去改變，恰恰相反，你隻需堅持，自己不會被這個世界所同化，不要隨波逐流，就夠了。”
男子突然愣住，他的眼神瞬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牽引。
眨眼之間，周圍的環境如同夢幻般地扭曲變形，原本熟悉的景象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陌生而虛幻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