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車又繼續行駛了四天,如今的我們,都已習慣了住在車子裡,即使是偶爾路過一些小鎮或者村子,也沒打算在村鎮裡留宿。一路上我們都能看見開著房車去旅行的陌生人,上至年過花甲的夫妻,下至大學畢業的朋友,雖然大夥都是萍水相逢,但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的大自然環境中,彼此遇見總是感覺格外的親切。
離開青海省的瑪朵縣時,我們在國道邊上的一個湖泊旁停車歇腳,在那裡,我們遇見了一群集體開房車遠行遊玩的驢友。這些朋友當時正在做燒烤,見到我們的到來後,便熱情的邀請我們一塊兒吃午飯。其中一個叫黃義雲驢友,雖然才三十多歲的年紀,但早已聰明絕頂,兩年前他曾經自駕遊去過星宿海,在得知我們也要去星宿海後,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羊肉串對我們說道:
“星宿海那地方的路況的不太好,你們可要去的話可得悠著點。”
可當我們向黃義雲提到巨碑村時,他卻告訴我們他從沒聽說過星宿海那裡有這麼一個村子。不僅是他不知道,這群驢友沒一個聽說過星宿海裡還有個巨碑村,其實他們沒聽說過巨碑村,對我們來說並沒有感到什麼意外,因為這一路上,我們都在打聽巨碑村所在的具體位置,可無論是當地居民還是過往遊客,在聽到我們的疑問之後,全都無一例外的衝我們搖了搖頭。
高原上的秋天,天氣變化比南方的冬天還頻繁,天空剛剛還是豔陽高掛,這不還到兩個小時的時間,烏雲便從湖泊對岸的雪山之巔上急匆匆的飄了過來。轉眼間,湖泊附近的氣溫便急轉直下,冰冷的雨水夾著雪花乘風而落。於是我們隻好躲回到房車之中,現在我們幾個都已經基本適應了高原上的環境變化,就連高原反應也減弱了許多。
反正也是閒著沒事兒,我開始在車內反複嘗試再次點燃手指上的青白色火苗,可無論是左手還是右手,從那天過後,我卻再也沒有在指尖上打著過一丁點兒的火花。不僅是今天,這幾天我都在重複嘗試著點燃那藏在我身體之中的青白火光,手指、腳趾我都試了一遍又一遍,還呼出了六種含香用蒲扇輪流測試,但最後的結果卻全都是以失敗而告終。
“會不會是你用力過猛了,或者呼吸的方法不對?要不你叫靖仔出來試試?”
南宮蒲抱著葫蘆坐在車裡的沙發上看著我,這幾天裡,就屬他對我最好奇,一發現我又找機會嘗試讓身體製造出青白之火,他就啥也不乾了,專門守候在我旁邊,抱著個葫蘆,時刻期待著我喚出火焰之後,會從他的葫蘆裡吸走哪個丹藥。
不過他等來的,是我的又一次失敗。
我:“要是我能叫出靖仔,還用得著費這老大勁兒?”
這幾天靖仔醒來的時間是越來越少,就算是醒了,靖仔對我也是愛答不理,頂多也就因為起床氣而衝我發幾句牢騷,我問他的問題,他也總是含糊其辭,若是我執著追問他,他就開始對我罵罵咧咧,等到他罵累了,就搪塞我幾句玄而又玄的話語,然後接著呼呼大睡。
眼見我又沒點著火焰,南宮蒲抱著葫蘆,一臉失望的看車窗外的湖泊發呆。
“你怎麼就這麼愛盤這葫蘆呢?”
我問南宮蒲道。
南宮蒲一手把葫蘆抱在懷裡,一手拿著一張棉布(其實房車裡的急救箱裡麵放著的止血棉布)在葫蘆上又抹又盤的,他看著窗外的雨夾雪,略有所思的對我說道:
“我的母親,她去世前最愛玩的東西就是葫蘆,小時候,我記得老家的院子裡種著一棵葫蘆藤,年年春天就開出一朵朵白花,可好看了,到了夏天,各種形狀的葫蘆掛滿屋簷,《葫蘆娃》都看過吧,每次我在院子裡一抬頭,看見那一個個蹲在屋頂瓦片上的小葫蘆,耳邊總是會不自覺的響起那片子的主題曲,等到葫蘆都長大了,母親就會拿著竹梯子爬山屋頂,把上邊的葫蘆全摘了,然後那紅繩子綁成串兒,掛在房間門口曬,但她總是隻挑那個被曬得最紅葫蘆把玩,一年玩一個,什麼八寶的,獨把的,螞蟻的,她都愛,等到來年種子發育,長出新葫蘆後,她就把前年盤好的葫蘆放進自己床邊的那個玻璃櫃子裡擺著看,我記得我十歲的時候,母親床邊的櫃子裡就已經擺滿了各種形狀的葫蘆,真的,再也裝不下去了,我後來也勸她,再玩一個就夠了……”
南宮蒲沒再說下去,我注意到他的眼睛早就紅了,我曾聽寧子初說過,南宮蒲的母親好像早在他十一歲的時候就過世了,沒人知道是什麼原因,不過也是,畢竟誰有膽子敢去打聽南宮家的事情。誰家沒點傷心事,南宮蒲沒打算再說點什麼,我也就沒再跟他聊,狹小的房車裡,其餘幾人,包括韓烎都已經睡著了,隻剩下我跟南宮蒲坐在車頭的位置上,聽著滴答的雨落聲,發呆了許久。
雨下了很久,也洗乾淨了天空,到了夜晚,一輪彎月牙從湖泊對麵的山峰緩緩升起,車外的空氣乾爽怡人,我們跟著那群驢友一燃了一個高高的篝火,大夥兒圍在火堆邊上坐下,吃著被火堆烤熱的牛肉罐頭,聽著其中一個驢友拿著吉他自彈自唱。火堆烤的人暖暖的,睡意在我的腦子裡漸漸變濃,正當我準備回房車休息的時候,剛剛還在打著電話的黃義雲突然走到我們這夥人跟前坐下,然後笑著對我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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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你們要去的巨碑村,我幫你們打聽到了,村子確實坐落於星宿海那邊,但是具體的位置很偏僻,了解這個村子的外人真是少之又少,今天我發動了我旅行界裡所有的朋友圈,到處幫你們打聽了一遍,這也才剛打聽到,我的一個驢友,叫譚明,幾年前曾到這邊自駕遊,在攀登一座雪山時不小心摔傷了,辛虧他的藏族朋友同時也是他的導遊,名叫丹巴,把他背下了山,回到民宿後又幫他請來了一位老藏醫給他療傷,他在民宿裡整整待了一個月才恢複,在那段日子裡,老藏醫隔三差五就到民宿來給我朋友問診,兩人很快就成了忘年交,人呐,一旦年紀大了就愛講故事給晚輩聽,老藏醫也不例外,剛剛我朋友跟我說了,關於巨碑村的事情,他曾聽老藏醫說過。”
“關於巨碑村的什麼事?”
我好奇的問道。
黃義雲無奈的歎了口氣,說:”譚明沒跟我細說,在電話裡他隻說了關於巨碑村的事情當初也隻是當做一個誌怪故事聽著來解悶的,具體內容他也沒太記得多少,隻記得那個故事挺長的,聽著也玄乎,剛剛他幫我們聯係到了他那位的導遊朋友丹巴,就在都拉縣,也許丹巴能幫上你們的忙,明天一早我就帶你們去找丹巴問問。”
都拉縣離瑪朵縣很近,早上黃義雲坐到我們的房車裡當起了人肉導航,他似乎很熟悉這一帶的路線交通,所以在他的指引下,我們隻用了一個多小時便把車子開到了都拉縣境內。我們的房車剛開進都拉縣,黃義雲就開啟了社交達人模式,時不時地下車向當地人打聽各種情報,他其實也隻會說漢語,遇到無法用漢語溝通的人,他便開始手舞足蹈的朝對方比劃來比劃去,方法雖然費勁兒,但對他確實是好用,我們就這麼跟著黃義雲在都拉縣裡走走停停,最後還真讓這家夥給找到了丹巴。
丹巴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藏族男人,和這裡的其他本地人一樣,雖說隻是一隻腳剛踏入中年時光,但容貌卻早已被這高原上的日夜風霜雕琢得又糙又黑,唯有一口大白楊顯得格外醒目。由於常年當導遊的緣故,丹巴見到我們之後格外的熱情,他本想帶我們去他家裡做客,但巨碑村的事情對於我們來說確實是太重要了,所以在我們婉拒他的盛情款待之後,丹巴帶著我們離開了都拉縣,直奔一個叫鬆加的鄉鎮。
據丹巴所說,當年那個叫譚明的驢友,在雪山上摔傷之後,便留在了鬆加鄉的一個民宿裡養傷,這一路上,丹巴都在不停的打電話幫尋找那位譚明口中的老藏醫,直到我們抵達了那家民宿之後,他才終於找到了老藏醫的下落。
“你們要找的那位老藏醫叫多吉,他這幾天在巴羅鄉問診,明天才能來到這邊,要不你們先在這裡住下等等他?”
丹巴用友善且帶有不明顯的試探性語氣對我們說道。
寧子初衝著我們微微使了一下眼色,然後說道:
“行,那我們這幾個今晚就都住在這家民宿了。”
我們立刻會意的集體點了點頭。
丹巴臉上頓時笑容燦爛,他馬上叫來了民宿老板,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漢族人,單身主義者,五年前因厭倦了都市裡的白領生活而獨自來到這裡開起了民宿,從這位女老板那富態的身形上我們一看便知,她在這裡的生活還確實挺滋潤的。
女老板得知我們要入住她的民宿後,立馬幫我們收拾好了房間,雖說她身形圓潤,但手腳卻極其麻利,民宿裡的一切事務幾乎都是她親力親為,包括了給旅客做飯,儘管民宿裡的體力活不少,但她在工作中卻從不顯得狼狽,反倒是能從她的一言一行裡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優雅氣質。
這還是我們離開吳家酒廠之後第一次住民宿,環境確實挺不錯的,民宿的房子是由杉木和大石塊兒組建的,即使沒有風吹過,我們在房間裡也能聞到一股淡淡木香,民宿的室內裝潢是全套的藏式風格,這幾天我們見多了,也就不稀奇了,倒是飯菜有些特色,女老板也是見多識廣的主兒,她用當地食材搭配中外融合的烹飪手法,把午飯和晚飯坐得既精美又好處。本就喜歡研究美食的南宮蒲一到吃飯就興奮,對著老板娘的每個菜品是又聞又看,眉頭皺了許久之後,才把食物吃到肚子裡,把我和寧子初、韓烎三人看得忍俊不禁。
丹巴之前說老藏醫多吉要第二天才到,但卻沒說是什麼時候,我們就這麼等啊等,直到從早晨等到了日暮,結果等來的,都是被其他導遊帶來的遊客,這些人裡基本上都是年輕人,彆說老頭兒了,這大半天裡,我連一個生麵孔的中年人都沒見到。
我們幾個人都以為老藏醫怕是忙忘了,隻好再住一天等等,於是我們到了晚上九點便各自回房間休息,可我的眼皮剛有點發沉,耳朵就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開房門一看,站在門外的,是寧子初,不僅有他,我們這一行人全被丹巴給叫醒了,丹巴用他那帶著口音的漢語告訴我們,老藏醫剛剛打電話給自己,說他所乘坐過來的班車爆胎了,這大半夜的,車子一時半會可修不好,若是我們等他等得著急,乾脆就開車去接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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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不多說,韓烎開著吉普,搭上我和寧子初以及丹巴一同去接老藏醫多吉回民宿。吉普在黑夜裡行駛了差不多快三個小時才到達班車拋錨的地點,那是一輛樣式很老舊的小型班車,這輛班車就停在公路邊的沙地上,車燈還亮著,但車內卻空無一人,車頭左邊的輪胎已經被拆下,就放在路邊,備胎也已經安裝好,韓烎走進班車內,發現車子還能啟動,駕駛座前的油表顯示車子油箱裡還裝著大半桶的油,就連每個座位都還是熱乎的,車上的行李也都堆放得很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