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金如珍和芸香走遠,意沛卻站在那裡不知所措。原本要趕上去感謝大太太的成全,此刻卻變成淩亂的心境。原來是他向老爺提出讓自己的哥嫂前來,意沛知道孝謙並不是為了什麼顧全大局,僅僅是為了能讓久彆的兄妹倆見上一麵。
意沛回過身往自己的小樓去,她散漫的腳步顯得心事重重,她承認自己很感動,感動孝謙為自己的付出。身邊有一個人關心著自己,這是一種幸福,但是意沛卻暗暗害怕著什麼,讓她無法向孝謙言謝,更讓她無法接受孝謙的靠近。每每夜靜,意沛甚至都有些自責,覺得自己很是不貞,怎麼可以惦念孝和以外的男人?更何況這個男人更是孝和的弟弟。
回到房裡,看到小魚麵對著那對大紅喜字暗自神傷,意沛也默默地坐在一旁無言以對。她幽怨的是造物弄人,情郎在側卻不能長相廝守,紅燭在前,鳳冠之下非己顏。小魚默默地哭著,不敢放聲而泣,時不時地擦一擦落下的眼淚。他的婚期近了,那意味著他們將永遠地咫尺天涯。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她從未後悔過,她說過隻要能在他身邊,看到他一切安好,就是她最大的願望,這究竟是不是她的真實想法?她真的從未後悔?
紅色的喜字分外刺眼,意沛不由地將頭扭到另一邊。想起了自己和孝和成親時的場景,也是這樣的紅色,但卻沒有了新郎。當時她也自問過是否後悔,她斬釘截鐵地告訴自己“不”!然而現在呢?或許有人問她是否後悔?她依舊會說一個“不”字。但是真正看透她的人卻從此再也沒有問過這句話,這讓她更為惱火。為什麼他不再問自己?不再讓她有一次肯定自己的機會?每一個寂寞的夜晚,陪伴她的是孝和的相片。當然她還是顧念著孝和對自己的恩情,隻是身邊少了一個可以傾訴的人。或許意沛從未後悔過自己嫁給已故的孝和,她所埋怨的隻是這一份冷清和孤寂。此刻她明白了當初大太太曾經說過寡婦的不易,更明白了婆婆讓她每晚心亂的時候撿拾棋子的戒律。於是許久未聽見的棋子滾落之聲,這一夜又在這棟小樓裡響起,一遍一遍又一遍。最後連小魚也一起過來跟她撿拾,他倆一夜都未睡。
山裡的夜晚格外寒冷,夥計們都裹上了家人給的厚棉衣。火堆上還燒著熱湯,夥計端上一碗遞給孝謙。“三少爺,就算不喝也端著暖暖手吧。”
“嗯。”孝謙接過來,道“你們幾個都趕快睡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夥計們都睡去了,孝謙坐在門檻上靠著門廊,裹著棉被看著清朗的夜空。他摸出那一小包薑片,取了一片含在嘴裡,絲絲薑味沁入心脾,混著熱燙讓身子暖了起來。“嗬~~好舒服。”他又喝了一口熱湯。“這玩意兒還挺管用的。”他把薑片包好放在內側衣袋裡。
季應龍已經準備好在桃源鎮開辦絲綢鋪的事情,這一次孝謙來更是詳細商議了一番,還修書托孝謙帶回給鐘進賢。季應龍因為生意順利又加上女兒婚事將近,心情非常好,於是留孝謙在季家留宿。
孝謙在陰山縣采辦了一些東西後就準備次日一早返回,下午的時候就回自己房裡收拾東西。經過花園的時候看到有人捧著鳳冠霞披給季小姐試穿,那鳳冠上的寶石閃閃發光,讓孝謙不由地感歎季家的財雄。嘿!不知道這位未來的大嫂穿上後會是什麼樣子?不如偷偷看上一眼回去告訴母親讓她高興高興,於是孝謙就偷偷地跟著送衣服的人。
“小姐,衣服做好了,您試一試吧。”丫鬟把衣服送到季婉儀麵前。
“拿走!我不要!”季婉儀出乎意料地拒絕了。
這讓躲在一邊的孝謙頗感意外,於是更有興致往後聽下去。
“小姐,這衣服已經送來三次了,您三次都不穿,我們很難跟老爺交待的。”丫鬟勸道。
“我說過,我不要穿!”婉儀反手就把衣服打翻在地。
那個季小姐身邊的丫鬟說道“你們先走,這衣服留下吧。”接著所有人都離開了。花廳裡隻留下主仆二人。
那些人走出來的時候孝謙還真怕被他們發現,不住地往石柱後邊躲著。眼看著那些人離開他才稍稍出來一些,側耳傾聽起來。
“小姐,他都已經走了。你就不要再念了。”小丫鬟低聲勸道,“這位鐘少爺也是一表人才,而且還是詩書傳家的斯文人,您嫁過去也決不會虧待您,老爺也說......”
“你彆說了好不好?”季婉儀顯得很暴躁,“算我看錯人!他不敢跟我走,一個人跑了!把我留下!就算這樣,我也不想嫁給那個鐘孝恒!”說著就痛哭起來。
暗處的孝謙聽了倒吸一口冷氣,怎麼?這位季小姐還有一位情哥哥嗎?哎喲喲,這可如何是好?他大氣都不敢出,仔細聽著她們後續的說話。
“小姐......”小丫鬟安撫著小姐,“我知道你嘴上雖然說恨他,但你心裡還是念著他。”
“你不要說了,行嗎?”季婉儀立刻阻止了小丫鬟,“我等了他一晚上,整整一晚。結果呢?他卻一個人跑了。還說什麼要闖出一番事業再回來尋我,都是胡話!我恨他!走就走了,為什麼還要給我一個希望?他明知道我會為了他這一句話等他的!”說著又嗚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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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輕輕安撫著季婉儀的,低聲勸說著什麼。隻是聲音太輕孝謙根本聽不清楚。聽下來似乎是季小姐有位情郎,還打算私奔逃走,隻是那人膽怯獨自一人走了,留下季小姐一個人等著嫁給孝恒。這......正當孝謙還要兀自想下去的時候就聽到季老爺的聲音。
“都三次了!你還是不肯試穿!你想怎麼樣?”季老爺的聲音很是暴躁,倒是把孝謙給嚇了一跳。季老爺的拐杖重重地戳著水磨磚,“咚咚”地作響。“你還想著那個小花匠!我告訴你,你給我死了這份心!老老實實地把這衣服穿上,上鐘家的花轎。”
季婉儀忽地站起來含淚怒視著父親,“是你!是你阻止他來找我的!是不是?是你趕走他的,是不是?你把阿進還給我!”說著就扯著父親的衣袖。
季應龍一甩袖道“誰敢走他了?對這麼一個小花匠我季應龍需要做這麼見不得人的事嗎?是他自己識趣,知道配不上我季應龍的女兒,所以才自己選擇離開你的!這樣的男人,你還惦念乾什麼?”
“不!不會的!阿進說過會愛我一生一世的!”季婉儀委屈地哭著,那哭聲倒是讓孝謙聽著心生同情。
“你們這種誓言也能儘信嗎?哼——”季應龍一拍桌子道“你是金枝玉葉,當然要有一樁門當戶對的婚姻,況且為父隻有你一個女兒,將來還要將季家交給我的女婿,鐘家的大公子完全符合這樣的條件。那個小花匠會什麼?除了擺弄花花草草、博取你的芳心,還會什麼?季家不是養不起這麼一個姑爺,隻是我們季家的將來在哪裡?難道坐等你們揮霍一空嗎?”季應龍越說女兒哭得越厲害,做父親的還是心軟了,口氣也緩和了一些。“好在那個小子有自知之明,不告而彆。這也是告訴你,你們所謂的愛情根本經不住考驗。婉儀,你就乖乖聽話,爹絕對不會害了你。”季應龍看了看那整整齊齊擺放在桌上的嫁衣,道“小惠,把衣服收好。送小姐回房去。一會兒鐘家三少爺就要回來了,彆讓他發現了才好。”
等季應龍等人都離開了之後,孝謙才敢走出來,此時已經黃昏他匆匆地回房去了。他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暗自思量,這季家原來也不太平。季小姐也是心有所屬,這叫什麼事兒呢?那麼她和大哥又能走多遠?看這季小姐的樣子也是剛烈的主兒,將來嫁進門若是安安分分地過日子也就罷了,如果還念著之前的男人,那豈不是......
孝謙不住地搖頭,喃喃地自怨道“怎麼什麼事兒都讓我知道?知道越多就越麻煩!真是煩人!真希望連個屁都不知道!”若不是因為天色已晚,他恨不能提早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