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悠悠地朝桃源鎮去,越接近桃源鎮兩人之間的歡聲笑語越少,走到上遊村的時候意沛便放下了車簾。就要到家了,可是為什麼兩人的心情卻如此沉重?
孝謙隔著車簾道“回到家就說我們在大雨下過了一夜,你在車裡我在車外。咳咳咳咳~~記住了嗎?”孝謙的嗓子又乾又疼,忍著咳嗽但時不時地還是要咳上幾聲。
“你......”意沛剛要挑開簾子看看孝謙的身體情況。
“不要掀開簾子!”孝謙忙喝住她,意沛才掀開一角的簾子放下了。“這裡已經是鐘家的範圍,還是要避諱著。”說著他揚鞭加快了腳程。
這已經快要冬至了,大家都往身上添衣服,可孝謙隻一身單衣駕車,引來路上不少人的回頭。馬車穿過上遊村和鐘家的莊園到了桃源鎮鎮口,迎麵是那高高的貞節牌坊,陰森壓抑。孝謙凝視著這冰冷的死物,絲毫不覺得它給鐘家帶了多少榮耀,反而覺得它是一道腐朽的枷鎖,鎖住了意沛更鎖住了自己。
孝謙握緊了馬鞭,“駕——”馬車匆匆穿過貞節牌坊,讓孝謙感覺到陰寒無比。
意沛雖然坐在車內,但也從車窗裡看到了那座屬於自己的牌坊,它彰顯著她對孝和的忠貞,可是如今呢?似乎是一個笑話!她當初斬釘截鐵,但是此刻她又能對誰說現在的她才懂得什麼叫愛!對孝和的感激從來都沒有改變,直至今日她依舊對他敬重,可這是愛嗎?以前不明白,以為那就是愛就是一份足夠讓她堅持一輩子的理由,而今她明白了,可一切都晚了。這牌坊是屬於她的,但她卻無法任憑自己的意願來處置它,隻能由著它壓著自己透不過氣。如果孝和知道了會怎麼樣?會看不起自己嗎?會罵自己水性楊花嗎?意沛閉上雙眼希望能反省一下自己的過錯,但浮現在眼前的卻是昨晚的溫存、回蕩著的是孝謙的氣息。她慌忙睜開眼睛不敢再想下去!意沛心亂著,甚至不敢肯定昨晚是否真的發生過。一進到桃源鎮她就感覺到有無數雙目光看著她,盯得她喘不過氣。不應該!真的不應該!不應該被愛情衝昏頭腦,不應該一時意亂情迷......馬車已經穿過了牌坊,依舊把她送回到這個牢籠中。孝謙......孝謙他說有一條屬於他們的路,那麼這條路又在哪裡呢?
就在意沛胡思亂想的時候,就聽到有人道,“哎喲!可回來了!快去報!三少爺和二少奶奶回來啦!”這讓意沛不得不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思緒,想著剛才孝謙囑咐的話。
“二少奶奶在車上!趕快讓人扶下來,凍了一夜快請大夫來看看!”孝謙的嗓子已經沙啞起來並開始頻繁地咳嗽。
在沒有人來之前意沛在車上不動,直到張媽掀開簾子。張媽鐵青著臉看著意沛,道“二少奶奶受驚了,二太太擔心了一夜,這會兒就讓我帶您過去呢。”
意沛壓著張媽的手下車,抬頭就看到被人用棉衣裹著的孝謙,他的臉色已經發白。“孝......三弟......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二嫂。快進去吧,二娘等著您呢。”孝謙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他剛才吩咐的話一定要記住。
遠遠地就看到燕春妮坐在堂上,臉色很是難看。意沛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定定神。進了門,意沛便感覺到一絲陰冷,“婆婆......”
“一晚上你跑哪兒去了!”燕春妮一拍桌子大吼一聲,把意沛嚇得往後退了半步。“怎麼?知道怕啦?知道還徹夜不歸?來人!給我拿藤條來!”
“是!”張媽幸災樂禍地去了。
“婆婆~~我......”意沛很努力地想解釋,可是她一看到燕春妮就發怵,說話都哆嗦。
“意沛回來啦?”婉儀聞訊過來,看到意沛身上披著男子的大衣臉色煞白,“呀!這是怎麼了?怎麼弄得如此狼狽?”她過來一握意沛的手,“呀!好冷!”這時孝恒也跟了過來。
“婉儀,你邊上坐坐,我正教訓媳婦兒呢。”燕春妮嚴肅地說道。孝恒拉了拉婉儀示意她坐到一邊去。“說!昨晚在哪裡?跟誰在一起?”
意沛哆哆嗦嗦地說道“昨......昨晚下大雨......”
“昨晚下大雨,我們來不及趕回來,在半路上被大雨給阻了,隻好在馬車裡過了一夜。”孝謙由人扶著走了進來,他裹著厚厚的棉衣嘴唇發白,仆人把他扶坐在一邊。
“孝謙......”孝恒看到弟弟這個模樣忙過來,一摸額頭,“呀!好燙!發燒啦?趕快請大夫去呀!”
“大少爺,已經派人去請了。”仆人回道。
孝恒倒上水給孝謙道“喝口熱水吧。”
孝謙推開茶杯繼續對燕春妮道“我們送舅爺到了山腳下,眼看就要下雨就往回趕,可還是被大雨給阻了。無奈之下隻好在樹林裡過了一夜。二嫂在車裡一夜,恐怕也凍著了。”
“意沛在車裡?那你呢?”燕春妮斜眼看著孝謙,懷疑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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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真是說笑了,我還能在哪兒?當然和黑子、大白一起躲在樹下嘛!”孝謙對燕春妮的問題反倒是表示出了輕笑,他一笑就立刻咳嗽起來,一邊咳嗽一邊說道“否則......否則我能成這樣兒嘛?”
“一夜大風大雨,你就在樹下?”孝恒一聽就心疼起來,“這怎麼是好?萬一鬨出個病來怎麼辦?你怎麼這麼傻呀?不會進車裡去避雨嗎?”
“車裡有二嫂,我可不能進去!”孝謙看著燕春妮道“如果進去了,二娘一準兒生氣,對不?”燕春妮看看他,也不知道該說是和不是。
婉儀聽了不禁搖頭道“這節骨眼兒上虧你還惦著這些!說你迂腐好還是犯傻好呢?”
“我不迂腐也不犯傻,隻是不想給二娘惹麻煩。”孝謙擠出一絲笑容,“對不對?二娘?”看燕春妮不作聲,孝謙又道“怎麼?難道二娘不信我?”
大家都知道孝謙這麼說是為了什麼,可大家都不敢說什麼。婉儀看看不言語的燕春妮便道“你都這樣兒了誰還不信就讓他自己個兒去試試!”她走過來摸了摸孝謙的額頭,“這額頭都能煮雞蛋了,也難為你為了二娘最在意的名聲。”她回頭看著燕春妮道“二娘,你不信嗎?我可深信不疑呢!”
其實孝謙這個樣子大家也都信了,就連燕春妮自己也是相信的,隻不過想當眾教訓一下媳婦擺擺太太的譜兒的心思又要告吹了。孝恒眼看燕春妮被婉儀嗆得說不出話,便說道“二娘,您就算不信孝謙也要信意沛啊。她可是有貞節牌坊的人呐。”孝恒或許說的無意,但這句話無異觸動了意沛和孝謙。
燕春妮歎道“我調教出來的媳婦當然是懂規矩的!”她揮揮手讓張媽把藤條撤了去,“你們就算要送也要有分寸,即便是沒有遇到風雨,送得那麼遠回來也很晚了。三少爺你平日裡視夜歸為家常便飯,可我媳婦兒不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讓人瞧見了可不好!”
“是!是!這是我的不對了。”孝謙忙搶著承認,“我沒有掌握好分寸,累得二嫂受了一夜的苦,也害得我自己這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