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硯深筆尖一頓,目光倏而望向程玉。
黑眸沉寂,無悲無喜。
寸微熒光照亮他側臉,剛勁的骨,沉斂的眉,危險又令人著迷。
是高山懸崖上的雪蓮花,是沙漠中迷惑旅人的海市蜃樓。
程玉心臟不由得一顫。
霍硯深慣會隱藏情緒,她待在他身邊那麼久,也不知道他真正逆鱗究竟是何。連縱橫商場多年的老狐狸對他的評價都是深不可測。
程玉不安,也是如此。
若是霍硯深透露幾分心思給她,她也不至於接二連三失了分寸。
恍惚間,她回過神,忙低頭,“是我逾矩。”
男人這才收回目光,語氣悠悠“孩子不能打掉。”
程玉耳邊回響他聲音,心頭一涼,幾番忍耐才忍住詢問。
“老宅對她腹中孩子看得緊,若是打掉,太麻煩。”
霍硯深將文件拋到一邊,緊接道“她腹中胎兒是霍家嫡子長孫,老宅十分看重這點。況且還認定這孩子是霍家三代單傳獨苗,打掉之後老宅那邊必會責問,我不喜歡應對這種事。”
聽完這話,她一顆心徹底墜入穀底。
到底是老宅責問讓人煩躁,還是他私心想留,刻意解釋……
程玉不敢再問。
無論她內心多惶恐,多不安,霍硯深已經給了答案。
鐘表時針指向五點,麵前屏幕顯出人影。
霍硯深隨手撈起一旁剛剛刻好的大紅酸枝鎖骨菩薩像,握在手心把玩摩挲。
他揮揮手,示意正式開會。
程玉立刻安靜退到一邊,身影漸隱在黑暗中。
……
保鏢下樓,帶明徽離開公司。
她略有猶疑,“他們沒走,我可以走嗎?”
明徽指著秘書處眾人。
“是程助理的命令。”
保鏢恭敬道,做出“請”的手勢。
明徽這才反應這保鏢不是詢問,是強製。
他直接聽命於霍硯深,自然聽命於程玉。
她不再多說,撈起外套隨保鏢離開。
文聰側目看她上了電梯,摸出手機給程玉發消息……
樓下,依舊是奔馳車、司機和保鏢。
明徽預感以後自己要與這三件套產生密切聯係了,心思一動,想主動拉近關係。
她費儘口舌,將男孩到男人再到老男人愛聊的話題全都講了一遍,可司機不吭聲,保鏢隻捧場似的點頭,仿佛全喪失了語言能力。
明徽氣餒,覺得自己像說單口相聲的演員,精心準備的包袱一個都沒響。
不得不說,霍硯深禦下是有一套的,該說的、不該說的,沒得到他的允許,一律不準說。
明徽與他處事並不久,可已經看清他用人標準。
做他的手下,不用你多出眾,多聰明,唯一一點硬性要求就是聽話。
從秘書到高管再到底層員工,深諳這規則,連程玉都隻敢在這條規則線之內蹦躂。
車子停在半山彆墅。
保鏢為明徽打開車門。
“太太,請下車。”
門內,保姆劉姨迎上來,“小姐,受委屈了。”
她是真心疼。
明徽大學畢業就嫁給霍硯深,在霍家兩年從未出門工作,如今被那個什麼程玉擠兌得竟然得大著肚子去霍氏上班。
確實是受了委屈。
“劉姨,上班而已,算什麼委屈。我同學工作兩年仍舊活蹦亂跳,總不能我上了一天班就是受委屈了。”
話雖如此,可她確實疲倦,雙腿酸痛,眼皮也在打架。
劉姨扶著她進了房間。
“小姐,明天彆去了吧。”
劉姨看她麵帶倦容模樣,止不住心疼,“你要是想聯係阿泯,我替你傳消息,要是先生抓住我把柄,我就說是我想見他,哪兒用得著你這麼辛苦。”
話畢,明徽立刻捂住劉姨嘴巴。
“劉姨,隔牆有耳。”
她鬆開手,伸了個懶腰,道“況且我有我的想法,單靠你遠遠不夠。”
明徽洗了把臉,思緒清明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