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論壇開幕,霍硯深明顯忙了起來,整日腳不沾地,早出晚歸。
明徽自得其樂,不和霍硯深日日相對,她精氣神都舒暢許多。
隻是她仍舊憂心,有所忌憚。
這幾日,薛泯幾次出招,都被霍硯深輕易看透、化解。甚至毫不避諱的在她麵前指點江山,似是提醒,更是警告,看得明徽心驚膽戰。
若霍硯深加強對她的看管,或者直接逼問她緣由,她能稍稍心安些。但男人不提不問,隻接招,不出招,反而令人有壓力。
明徽站在三樓窗前向下望。
院內外保鏢人數不知何時急劇減少至十幾人,且平日兢兢業業的勁頭消失,監管巡視時儘顯懶怠模樣。
按理說,霍硯深既能察覺薛泯舉動,那該是早已知曉她心思,可他為什麼不出動,又為什麼放鬆對她監管?霍硯深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計劃?
明徽心臟撲通通跳動,思緒凝成蛛網,又迎麵撲來將她裹住,怎麼都理不清頭緒。
門窗大敞,有風吹進來,撫動她發絲。
身後紙頁呼啦啦被掀翻,散落滿地。
明徽顧不得想事情,轉頭將畫冊、練習頁撿起,一堆狼藉中,不知從哪本畫冊抖摟出薄薄一張檢查單。
明徽呆滯一瞬,將檢查單撿起捏在手心。
這是她得知有孕後的第一次b超檢查。
圖像中的胚胎還未發育,隻小小一團,被臍帶連接到她身體。
明徽心中觸動。
自有孕以來,她日日厭惡自己身體,夜夜唾棄自己人格,不止一次湧起墮胎想法。
父母教她自尊自愛,教她自立自強,教她即使結婚也要掌握話語權。可她辜負了父母期望,變成個傻白甜戀愛腦。
她執迷不悟,明知他已變心依舊做了錯事。
她有私心,企圖用孩子喚回他塵封的愛意。
她後悔了……
明徽回過神,薄薄紙張被泅濕。
她拭去眼角淚水,站起身。
穿堂風又吹過,明徽沒抓住孕檢單,被寒風卷攜下樓。
“哎——”
女人大半個身體撲出窗外,身形不穩,下意識扶住窗框。
手心霎時刺痛,原是木刺紮進皮膚。
她顧不得痛意低頭看,才發現紙片隨風飄搖而下,正落在男人鞋麵。
霍硯深低頭撿起孕檢單,凝視許久。
明徽忙關上窗,拉起窗簾,下了樓。
“我不小心……”
沒等她把話說完,霍硯深猛地將女人擁進懷裡。
“阿徽,生下孩子,我永遠隻愛你一個人。”
明徽垂眸,任由被他攬住身體,卻不言不語。
半晌,她蠕蠕唇,問“後天論壇開幕,我們何時去海城?”
霍硯深臉色一僵,默不作聲將人推開。
明徽垂眸,靜靜等待他回答。
一股如有實質目光停駐在她身上,逡巡、監視,充滿恨意與憤怒。
日落西山,天光漸暗,霍硯深臉色隨之泛起微妙變化,眼中憐惜隨日光一點點被抽走。黑夜降臨,他麵龐被包裹在其中,一層層凝凍,眼底情緒是麵上唯一翻湧的海浪,慢慢吞噬她,將她拉入黑暗。
明徽視野內,看見他雙拳慢慢握緊,指節變白,手背青筋翻湧鼓起,像鱗次舒緩身體的蟒蛇,血管幾欲迸裂。
氣溫冷下來,明徽打了個噴嚏。
霍硯深沉默著,越過她進房間。
明徽腳步沉重,垂眸而行,她被框在他的腳步中,找不到出路。
他知道了,一切都知道了。
明徽泄了氣,但並不畏懼。
她頭顱早就放在斷頭台上了,隻不過砍刀現在才落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