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頓好一切事情後,謝琅踏入了長安宮,這裡一片蕭瑟,滿地狼藉,裡麵的宮人在破城那日逃走了,順帶裹挾了宮裡的大量財物,等謝琅接管時,裡麵的大量珍寶幾乎都沒了。
謝琅沒有追究,讓人整理好宮殿。
“將軍。”軍師走了過來,認真地看著謝琅,表情頗為嚴肅。
謝琅明白他想說什麼,讓其他人都退下,隻留下一個張漢。
“將軍接下來要怎麼走?”軍師知道張漢是謝琅的親信,也不瞞著他“是要讓郡君即位,將軍交還兵權,當個金枝玉葉的公主,還是要更進一步……”
“天下是將軍打下來的,天子之位,合該由將軍居之。”張漢想也不想,直接表明了立場。
聽到這番大膽的話,軍師迅速看了眼謝琅的神情,發現她表情平靜,沒有第一時間嗬斥張漢,便也知道她的想法了。
“陳軍師,我是為何起義,又是打著什麼旗號起義?”謝琅轉過身,背對著陳紀,凝視著殿中最高的天子寶座,淡淡地開口。
“不為一己之利,而為天下萬民。”
陳紀看著謝琅的背影,語氣有點激動“奉民行道,伐無道,誅暴君。隻有將軍,才真正把百姓放在心中,將軍每占一地,便免除當地賦稅,在入了長安之後,第一時間履行承諾,數十萬修仙境的民眾得以歸鄉。”
“能安天下民心者,唯將軍爾。”
他一路跟著謝琅,出謀劃策,可以說,能這麼快攻入長安,也有他的一份功勞,但同時身上也帶著謝琅的標簽,若是謝琅將兵權歸還,安心當個公主,他的功勞也會大打折扣。
隻有謝琅更進一步,他才能更進一步,被他看在眼裡的,是那三公九卿之位,甚至是那三公之首,丞相。
謝琅點點頭,轉過身去,看著陳紀,也做出了許諾“若我踐祚天子之位,丞相之位,除了君誰能當之?”
這些人跟著她為何?不就是功成名就,搏一個未來嗎?
她現在就算想要把皇位讓給陸東離,跟著她打仗的將軍謀士也不會同意,陸東離即位,他們也許能得到封賞,但卻越不過陪在陸東離身邊的心腹,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卻給彆人做嫁衣,憑啥?
在這樣的情況下,甭管謝琅是不是女子,就算是一頭豬,他們也得推上去。
在明確了目標之後,謝琅在宮殿內隨意找來幾張座位,和陳紀商議接下來的政治主張,以及對謝元景的處置,張漢就站在身邊旁聽。
討論著討論著,謝琅說出了一個有意思的想法。
“謝元景之罪,罪在禍害蒼生,他既以百姓的痛苦為樂,想必那些被他禍害的百姓,都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不如將他綁在城門大街上,褪去其衣裳,但凡對他有仇的百姓,都可以割下他的一塊肉,這個想法,你覺得如何?”
陳紀錯愕地看向謝琅,這一招,何其狠毒!
既誅人,也誅心。
既達成了誅殺謝元景的目的,還贏得了民心,更堵住了還剩為數不多的大梁忠臣的悠悠眾口。
他可以預見那天民眾瘋狂的場景了。
“可這樣一來,將軍不怕後人效仿嗎?”這又暴露出一個問題了,謝琅今日能利用民眾處死謝元景,後人也能用同樣手段處死謝琅的後代。
謝琅的行為,給後人了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若得民心,有何懼之!”謝琅站了起來,目光深邃而淩厲“若不得民心,反之又如何?”
“縱觀曆史,就沒有王朝能夠千秋萬代的,我也不能保證後代子孫都是明君,若出現昏君,我不怨揭竿而起的百姓,甚至會在旁大聲喝彩,罵一句那昏君咎由自取。”
陳紀的目光凝重起來,看向謝琅,肅然起敬,那不是對上位者的敬畏,而是對於她自身人格魅力的敬重。
好一個‘若不得民心,反之又如何?’,大部分君主,隻想著怎麼維護自己的統治,怎麼將皇位傳給後代子孫,怎麼讓王朝千秋萬代。
就算是從底層爬上去的君主,也不過是屠龍者成了惡龍。
而謝琅,卻支持群眾揭竿而起,推翻後代子孫的暴政。
這胸襟,這胸懷,有幾人比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