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繼續一本正經的道
“彼時我剛來安平鎮上任,恰逢鬆陽書院山長親自來請他入學,陣仗大得堪比高官嫁女!鞭炮聲響得把全鎮的雞都嚇得好幾天沒下蛋!”
林傾猝不及防被戳中笑點,儘力繃住嘴角才沒有笑出聲來。
秦大人絲毫沒意識到自己一本正經的說出如此搞笑的話有多大衝擊力,繼續道
“後來告狀的人多得幾乎踩爛衙門門檻,聽說還有人圍了鬆陽書院要山長賠雞蛋……咳,不說這些了。
“原本咱們都以為少遊會在來年鄉試中大放異彩,可誰能想到,眼看年關在前,他竟然橫遭不測。”
林傾疑惑道“若是如秦大人所說,山長應當對這位少年特彆關照才是,怎會任由他重病至此,還不管不顧呢?”
秦牧嗤了一聲,扼腕歎息道
“唉,說到底都是因為少遊他太過孝順!他母親纏綿病榻久矣,郎中給開的又多是續命的藥,他一介幼時失怙的窮學子,哪能供得起這樣的無底洞?
“起先親戚四鄰還能看他可憐幫襯一二,可時日一久,也沒人願意做這樣的冤大頭。
“沒了助力之後,他隻用抄書賺來的錢實難補貼家用,所以才敢冒著被山長責罵的風險,去湊賈府詩會的熱鬨。”
秦牧越說越氣惱,道“要不是這樣,少遊怎麼會碰上賈府的醃臢事!山長又是個自詡遺世獨立的讀書人,最不喜他的學子沾染上銅臭氣,尤其是與賈府同流合汙,所以才這樣袖手旁觀!
“隻是天命難測,厄運專挑苦命人啊……少遊的母親也是個剛烈女子,誰都沒想到就在他進賈府的那天,李氏竟然自縊了。”
林傾情不自禁的啊了一聲。
“唉,少遊本就體弱,失魂落魄的從書院回來後得此消息,更是一病不起。若不是我派人用參湯吊著,隻怕他早就沒命了。隻是此舉到底治標不治本……”
林傾聽他弦外之音,似乎對賈府作惡的事也了解一二,而且對賈老爺和山長也頗為不屑。
這位秦大人,當真是嫉惡如仇,對著她也絲毫不加掩飾。
或許,他能成為扳倒賈府的助力也未可知?
而杜少遊此人,雖堅持自我,但不可否認他又有些內心脆弱,絲毫不懂得變通。
若要救他,就不能隻救性命,還得重塑他的內心。
二人邊走邊談,秦牧最終在一處外牆傾倒、木門斷裂的小院前站定腳步。
忽然他抬起手,恭敬地朝林傾行了一禮,鄭重道
“此處就是少遊家,一切有勞夫人!若您能救活他,不拘於花多少錢!
“若您也無計可施,那就,那就隻能怪少遊命苦,黃泉路上也好跟他娘做個伴……”
林傾聽了他的故事,深感責任重大,深呼吸一口氣,緩緩道
“秦大人,未見到這位學子,我也不敢打包票能治好,但我必會儘自己最大的努力!”
二人一前一後的進了院落,秦牧輕車熟路的引著她朝西側耳房走去。
進門後就看到土床上一個形銷骨立的少年半倚著被垛,五官凹陷,嘴唇乾裂,看到他們進來,眸中閃著難以言喻的光彩。
林傾的腦海裡瞬間晃過‘回光返照’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