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鏡庵位於狼王寨與邊鎮正中,四周枯枝荒蕪,庵前有一水澤。
庵名有“月”,卻無“月”字彰顯。
隻是月常在,就綻現在庵前水澤中,實乃水中月。
《法華經》有雲菩薩有三十三法身,觀水中月影的稱“水月觀音”。
觀世音一心觀水相的應化身,就豎在庵中主殿。
有菩薩在的地方,自少不了百姓朝拜。
可奇怪的是,百姓多在水澤邊的一棵粗壯梨樹下焚香禮拜,少有打擾庵中清淨。
據說,每逢梨花盛開之際,那裡便會迎來美輪美奐的盛景。
月圓之夜,更不遜仙境。
——水澤映射著滿樹梨花,隨風飄落的梨花又在水中月上泛起著漣漪。百姓觀月,皆映射在水鏡當中,猶如置換了時空,顛倒了凡塵與仙界。
百姓除了祈求美好生活外,倒也能在此沉迷一番。
——暫躲世俗愁緒,隻觀鏡中己身。
更有傳聞,觀世音菩薩的法身曾在此現世。
現在,齊麟就跌落在庵前,與其同騎一馬的女子來不及伸手,卻也在伸手間怔眸。
她除了滿手是血,襦裙前端也已被鮮血浸透。
慌於逃命,她隻摟緊了齊麟的腰身,卻忘了齊麟早已身負重傷。
女子當即下馬,數次想要抬起齊麟,怎奈皆無果。
她緊眉癱坐間,滿目蕭然,彷徨落淚。
倩影孤寂,與水鏡庵的古樸融為一幅蒼白畫卷,似滄海桑田,永恒凝固。
若不是,水澤中的枝痕早已穿破月影,誰又能抵擋住整顆心冰消凍解。
眼前的淒美景色,雖帶不來喜悅,卻也給予了女子勇氣。
——縱是月落凡塵,都免不了穿心之痛,她這一時的困境又算什麼呢?
她抹淚爬身,踉蹌前行,先敲庵門,又側肩碰撞。
隨後趕來的小川,將婢女祿兒扶下馬背,也朝庵門跪身呼喚。
“佛曰緣來不拒,緣走不留。”庵門漸開,師太、女尼緩出,“隻是,這拒或留並非一扇庵門可做決定,也要看緣深緣淺,緣長緣短,得到即是造化。”
“慧嫻師太,您快救救師父吧…我師父快不行了?”
小川一語落,含淚跑向齊麟,慧嫻師太小步疾走,下望而瞠目,“這是…這是鷹王…鷹王怎會傷得如此重…”
“快!快將鷹王抬入庵中!”
慧嫻師太沒有遲疑,更沒有問原由,不僅上手攙扶,還吩咐女尼備藥。
可,入得廂房,問題也來了。
——誰為齊麟上藥呢?
——不單是上藥,齊麟後背約六寸長的刀痕,至少有四寸需要縫合,誰又適合去縫呢?
庵中女尼自要退避三舍,小川雖穿好了針線卻也隻能捏在指間,急得淚流。
“我…雖見過彆人織網,可縫合這種事…我實在不會啊…”
女子望了一眼說話的小川,頓時心如火灼,隻得原地徘徊打轉,她似在思索著誰人合適,也似在進行著一場心理鬥爭。
“我…”
“就你吧…”女子顫聲剛起,便被一微弱聲音打斷,打斷她的正是趴在床榻上的齊麟,他因失血過多幾度暈厥,竟還能感觸著不便言說的細節。
“你就權當刺繡,來回串聯幾下就好…”
女子聞言,疾步湊上,“這…這怎能當做刺繡呢?再說,我根本就不善女紅啊…”
齊麟輕咳了幾聲,每咳一下都會抖身緊膚,“要麼下針,要麼看著我死…”
他沒有鼓勵之語,更沒言女子沒用,而是給出了兩個選擇。
事實上,這兩個選擇也相當於沒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