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蜘蛛結網。
剛開始隻嫌網小,到後來卻越發脫離不掉自己精心編織的關係網。
沈天挐已被束縛,他不敢有偏差,隻要稍有偏離,必落下不忠不孝之名。
或許,這也是蕭文景為何會讓他做虎崖關鎮邊守將的原因。
若喚作他人,誰又敢讓一個曾經圍攻過宮牆的人去接管鎮北軍呢?
蕭文景不但敢,且還真正做到了劍走偏鋒,又能隱其鋒芒。
“齊麟…齊麟…”沈天挐已在喃喃著齊麟的名字,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
隻是,他並未將話說出,表情卻異常痛苦,似在經曆著某種煎熬。
沈安若當即湊上,緊握住他的雙手,“爹爹,你想說什麼?”
沈天挐顫眸側移,眸中似有百般不忍,又夾雜了幾分怯懦。
“若兒,爹知你與齊麟之間有著一紙婚書。你若想和齊麟相守,必要做到真誠無欺,交心透底…”
這話,他說的很慢,如同道出著絕密…
沈安若並不知他這話的分量,更不懂話中含義。
她拍了拍沈天挐的手背,嫣然一笑,“爹爹過慮了…倘若,我與齊麟真有緣分,我也定會以心相待的。”
沈天挐挽手拉沈安若坐下,緩慢道“若兒是否也認為女子要高嫁,才會有幸福?”
沈安若搖了搖頭,“我不知何為高嫁,也不知怎樣才算是幸福,但,我總覺得兩人既要成婚,就該相濡以沫,同進同退。”
沈天挐沉默,他的眼皮似已更顫,整張臉也逐漸陰沉。
——他的女兒就像是一張白紙,有著最天真的想法,亦有著最美好的憧憬。
——人若想成長,免不了攀附強權,結交朋友,可若想在其中來去自如,不負不欠這就是大大的學問了。
顯然,沈安若還差得很遠,何況,與她有婚約的還是齊麟…
這些年,沈天挐也算領教了蕭文景的手段,他是臣,蕭文景是君,這本就有著天差地彆,也由不得他去說“不”。
他不知蕭文景的手段是跟誰人學的,但,他卻知道齊麟曾是蕭文景和趙瑾睿的大哥。是不是也意味著齊麟要比蕭文景更深不可測…
然,有些話他卻說不出口,身為父親一旦將一些話說了出去,就一定會在沈安若心中留下疤痕,至此,沈安若也絕不會再去信任齊麟。
這無疑也成了一場賭局,賭得也是一份幸運。
——像齊麟這種人應是容不下一絲“塵垢”的,可若是沈安若交付了真心,卻隻換回一場辜負,這又當如何呢?
——幸運終是一種結果,過程卻是在博運氣。
是啊,婚姻對女人而言,豈不就是在賭。
賭注中有憐惜憐愛,有基礎感情,更有自身價值。
若是一心隻想嫁個好人家,過門便有享用不完的榮華富貴,那必要先掂量一下自身價值,能否配得上榮華富貴。
對於整日立身在朝堂的大臣來說,女子的價值其實隻有一種,那便是想要得到其父輩或祖輩的幫扶與榮耀。
其實,沈天挐能娶到陳婉容做二房,還有一個不便言說的原因。
那便是滿朝文武皆不想和陳婉容的父親陳有道沾染半分關係,甚至可以說是避之不及。
多年前,陳有道身為監察禦史,其職責也是監督和檢舉官員。
再加上他又是一個極其正派之人,自也得罪不少朝臣,更被一些朝臣視為眼中釘。
被人孤立在所難免,即便有官員認可他,也不想因他和其他官員產生隔閡。
所以,當年陳婉容也和沈安若一樣,也一度成了“沒人要”的女人。
不過,陳婉容畢竟是陳有道的女兒,論姿色也絕不差。
隻要她願意嫁,景都以外多得是擠破頭的男子。
陳有道將她許配給沈天挐,其實算不上低嫁,畢竟,隻要成婚,沈天挐就能成為景都駐軍首領。
隻是,陳有道卻不知沈天挐已有了妻室,他既在先帝麵前言出嫁女,便也就不可更改。
要按道理來說,沈安若的生母宋錦兒與顧侯交好,沈安若與齊麟成婚也算是一段佳話。
可,世道多變,誰又能左右…
“在爹爹看來,女子的婚姻就正如要選擇一條路去走,一旦選擇了也就無法再回頭。有人會死在半路上,也有人沒走幾步便已後悔,更多得是隱忍不發,隻低頭前行之人。”
沈天挐不斷撫順著沈安若的秀發,又勉強笑道“好在,我的女兒有兩條路可以選,你二娘在信中也多次提到了趙瑾睿。趙瑾睿乃是當朝太師的獨子,配我們安若啊也不差…”
沈安若聞言,驟然起身,憤憤道“趙瑾睿?還是算了吧…二娘是想讓我聯姻,可人家見外翁失勢,又見爹爹您被貶到了虎崖關,便都不願與我們沈府有牽扯。那趙瑾睿倒是願意娶我,還真將聘禮送到了我們沈府,卻不料他隻是想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個醜八怪…他曾假裝在酒肆中與我相遇,實則是想戲弄我一番,我就暴打了他一頓,將他打得是鼻青臉腫,連他爹都認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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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沈天挐瞬間跳起,“你二娘在信中可沒提起過此事啊…”
“沒事~”沈安若拉長著聲音,扶沈天挐坐下,“趙瑾睿呢早就被女兒打服了,還認了女兒做“大哥”。現在想想倒也有趣,齊麟是他的大哥,我也是他的大哥,假如我與齊麟同時出現在他麵前,也不知他要喚誰大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