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入市井巷,必醉百花容。
景都的巷子很美,能使得無意闖入之人沉陷其中,不可自拔。
眼下,非花季,齊麟自見不到百花爭豔的繁盛景象。
然,他卻在巷角遇到了一位故人。
要說這位故人與齊麟的關係,那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此人乃是左相方乘貴之女方怡,她曾在眾目睽睽之下三次向齊麟表露心聲,立誓非齊麟不嫁。
如今,方怡已將長發盤起,發髻精致,顯得端莊嫻雅。
隆起的小腹也預示著她已嫁為人婦。
如她這般的大家閨秀,很注重在何時該做何事,未嫁人前的衣裳,也絕不會再穿。
她們年輕時,可以足夠荒唐,嫁人後也能足夠安穩。
隻是,不免給人一種芳華已逝,已過千年的感覺,人還是那個人,心境卻已不同。
齊麟不知,這種“知世故,該何為”的做法到底是對是錯。
但,他很清楚的是,若對方不將長發梳起,他必會上前問候。
當,一舉一動、一姿一容都已不合時宜,那麼,問候寒暄也成了多餘。
所以,齊麟並沒有與其搭訕,兩人也隻是相互愣視了片刻,方怡就被人喚了去。
巧得是,喚走方怡的不是彆人,正是寧安侯張顯寧之子張少卿。
由於視覺錯位,張少卿並未看到立身於巷子裡的齊麟。
方怡卻遲遲回望,似想與齊麟說些什麼。
可,又能說些什麼呢?
齊麟已譏笑搖頭,頓感可惜。
他可惜的並不是方怡已成他人婦,他本就對方怡毫無情愫,也說不上有深交。
這可惜,類似於一種無奈與愧疚,但凡有“無奈”“愧疚”出現,也必不可修改。
他很清楚,這次回景都必要對張顯寧出手,且是下狠手。
他本不想傷害方怡,畢竟方怡之前愛慕過他,他隻想她能平安順遂。
——人生不就是這樣,總有不願等的人,也總有急於嫁人的人。
但,方怡嫁誰不好,為何偏偏要嫁給張少卿呢?
——豈不也注定了齊麟要給方怡帶來傷害嗎?
——不知情者,是否也要傳出謠言——他之所以對付張顯寧,也隻是恨方怡嫁給了張少卿呢?
世間事,總是如此得滑稽可笑。
就算是謠言,也傳得有理有據,讓人回味無窮。
不過,方怡也沒錯,又有哪位女子肯將終身幸福寄托在一個落幕之人身上呢?
人家又不傻,又不呆,且還很能分清時局,又能極快適應新人新物,這應算是一種明智,也算是一種變通,總比活活吊死在一棵樹上強吧?
然,人生的意義又在何處?方怡活著的動力又是什麼?
若,人人皆能妥協,皆能變通轉變,又與貓狗有何不同?
——隻要能繼續被喂養,隻要能生活的舒適,就可以換新主,自己去踐踏、否定掉自己先前的一切。
——難道,隻為衣食無憂,隻為彆人眼中的千好萬好嗎?
齊麟已再次搖頭,因為再優越富足的生活,都會有不堪與屈辱。
就好比你在遠眺一座山峰時,隻能看到山峰的險峻與絕美的景色。
可當你真的登上這座山峰後,你才會發現同樣有寒風與冰雪,隻是大與小的問題,也隻是會不會要人性命的問題。
不管人處於哪個階段,都會有問題出現,不是這事兒就是那事兒,誰也避免不了。
齊麟沒有權利去否定方怡,因為,他既不會娶她,也不會去正視她的感情。
他隻是在想,假如他不離開景都,方怡是不是也不會嫁給張少卿呢?
事已至此,仿佛再多的假設都無法立足,彆人的感情是好是壞,他亦無法置評。
他能明確的隻有一點,那便是他必會除掉張顯寧。
此刻,他隻想喝酒,也唯有酒能讓他不去聯想到日後方怡對他的疑惑和質問,也隻有喝酒才能讓他不去想方怡獨自撫養子女長大的艱辛畫麵。
若說喝酒,他也隻會去一個地方
樓閣依在,隻是未到笙歌時,多了幾分不該有的暖陽。
“錦繡樓”的掌櫃柳飛燕是個能說會道、深知世故之人。
儘管如此,她在見到齊麟的那一刻,還是不禁身顫,仿佛看到了一縷鬼魂。
“齊麟世子”她持著難以置信的眸子漸漸湊上,更用雙手觸摸著齊麟的臂膀,“真真是世子您呀方才我還聽姑娘們提起世子爺呢沒曾想,世子爺竟還不忘來我“錦繡樓”看望,我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話音未落,她便已側了眸子,“姑娘們,上好酒好菜。今日,老娘要與世子爺不醉不歸。”
姑娘們聽聞“齊麟”二字,蜂擁而上,顧不上整理衣裙,各個急聲弄姿。
麵對姑娘們的“熱情”,齊麟自也見怪不怪,他很清楚自己是來做什麼的,“柳霖霖可有起身?”
“這這才申時怕是怕是”柳飛燕言語遲疑,似有什麼難言之隱,“世子,您還是不要上去了,霖兒這幾日有些不方便,恐會惹世子不快”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錦繡樓共有五層,一層除了蓮台獨為一麵,三麵共有二十四房;二層、三層正中空,則能見底,扶木欄能觀一層景,每層皆有三十二房;四層卻隻有十二房,天字一號房正對蓮台,左右有兩間小房;而五層,隻有逢年過節才開放,主要用於觀景和舉辦盛宴。
天字一號房不僅裝飾大氣精美,還散發著一種貴族氣息。
自是比不過皇宮殿宇,卻也僅次之。
柳霖霖作為此處花魁,自在天字一號房中,隻是抬眼望去,房門緊閉毫無聲息。
“一直以來,我都隻當柳霖霖是摯友,又何來的不方便和不快呢?”
齊麟見柳飛燕仍一臉難為,便直接將其推開,朝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