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降,萬物白,連綿素影疊成片,一縷白裘成孤景。
這應是臘月最後一場雪,飄散著種種堅守與不如意。
白茫之下,沈安若獨立殿前,似枝頭綻放的花蕊,格外耀眼。
她略感慶幸,這世間能立身在此殿前的女子,恐無幾人。
她有些許恐懼,隻要殿中傳出一語,便能決斷一方生死。
她的身體冰冷如霜,甚至腿腳早已僵麻,卻未曾縮肩抱臂過一下。
這是她第一次走入宮牆,亦是第一次憑借自己的名字走到了此處。
一日前,何人知曉沈安若;一日後,世子妃的名頭已然響徹全城。
不可否認,她有借齊麟勢頭的嫌疑,更因齊麟而改變了習以為常的生活方式。
然,這世間萬事,有得就有失,實乃亙古不變的規則。
——他人對齊麟避之不及,她卻偏要靠近;哪怕遭受萬人唾罵,她也要與其同行。
她如此做的後果,相當於毫無保留地賭上了全部身家性命,甚至,整個沈府。
但,她爹沈天挐曾告誡過她的話,也沒錯。
——女人這一生能體現自身價值的機會並不多。世人多簡單平淡,恐一生也遇不到幾次生死磨難;簡單平淡下,必會生出淡漠,從而疏遠感情。
這是人性,誰都無法避免。如果說,物質可以使兩個毫不相乾之人聚首,那麼,精神支柱與靈魂共鳴也是支撐兩人長久走下去的唯一正解。
可,精神支柱與靈魂共鳴到底是什麼?
——結合沈天挐的話來說,無論是精神支柱還是靈魂共鳴都要有使其展露的空間與時機。若,無法展示,誰又能感受到這類似於玄學的東西呢?
所以,今日沈安若必要站在這宏偉的大殿之前
她不知會迎來怎樣的結果,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有勇氣隨齊麟一同赴死。
唯有一點,她卻十分堅信——她雖在進行著一場豪賭,卻有贏下所有籌碼的機會,單是這籌碼已能使她與其他女人拉開萬丈距離,成為齊麟眼中再難替代之人。
然,她真有那份好運嗎?
——一入朝堂深似海,生死禍福全由天。
——倘若,今日齊麟走不出眼前的殿宇,她將一無所得,亦會就此喪命。
現在,她不敢去想任何,她唯有等,也隻能等。
望雪止寒寒不止,望雨流淚淚無力。
隻待驕陽紅如豔,快馬喜訊解心哀。
殿前閃過一人影,漸顯肩廓笑顏開,沈安若眯眼癡望,自己的夫君能重回朝堂,且還能無恙走出,是否也意味著她贏下了所有?
她從沒有過這般熱血沸騰的感覺,這感覺是那麼純粹,又是那麼純樸,仿佛全身在被烈火灼燒;血湧如泉,頻頻衝擊著每一寸肌膚。
“夫君”
她剛要跨步,卻已跌身而下,齊麟縱身疾衝將她挽起。
“抱歉,我剛回景都,很多事還不熟悉,也忘了那些老家夥們有些難纏了”
沈安若緩動眼眸,神態素然,“夫君,我們能活命了嗎?”
齊麟輕緩蹲身,將臉頰貼向沈安若,“我尋思著五年之內我們都能暢快生活”
“五年單說年數,我還真不知是長是短但,能有五年歡愉時光,總是好的。”
“或許,遠比五年還要多安若,我要感謝你,若非我手上有鎮北軍的籌碼,又豈能全身而退我們身後的那座殿宇,實在太能顛倒黑白,它想保下一人時,可以如神佛般仁慈;它想毀掉一人時,也能如鬼魅般不給人留下絲毫喘息的機會,一瞬奪命。”
“夫君是說,它不會去管發生了何事,也不會去管死了何人,它隻是畏懼三十八萬鎮北軍,從一開始便已選擇了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