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若捧腮入定,柳霖霖愣神於賬冊。
雖,茶香飄逸,糕點可口,卻換不來兩人一刻側眸。
沈安若憂心於眼花繚亂的賬本,柳霖霖則是已被完全震撼。
柳霖霖已意識到錯了,錯的是那個曾經的自己,亦是以往的認知。
這種錯很離譜,離譜到能成為多數女人窮極一生的追求,卻不知追求之物的真相。
更不可思議的是,永遠有人前赴後繼地貪戀著、爭搶著,甚至想儘辦法致人死地。
要按理說,現下沈安若已掌握齊家的所有財富,本該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
可,麵對數十本賬冊,她又比任何人都顯得手足無措。
局外人可能多有羨慕、嫉妒,局內人卻在痛恨著毫無能力的自己。
每本賬冊皆記錄著數年的營收,單是看這些營收還真能使人振奮不已。
但,王莊的賬冊上卻記錄著每位百姓的瑣事,上到糧食收成,下到吃喝用度、申請農具、生病無法勞作,更有辦理紅白喜事的欠款。
若要理清全部,絕非一人之能也。
因為,單是依靠王莊活命的百姓,就有千人有餘。
王莊,也就是鎮北王府的莊園,景都郊外有七處,北上至虎崖關有三百一十四處,再加上天瑙城,其賬目繁瑣,事宜瑣碎,即便一目三行,也要看上幾天幾夜。
柳霖霖突得發笑,她笑得很蒼白,亦笑得很無力。
“這便是所有女人都向往的富足嗎?這便是所有女人你爭我搶後,最後得到的結果嗎?鎮北王府已衰敗三年有餘,竟還能留下這些資產。若是從未有過衰敗的府宅,又該有多少呢?”
她是在為自己感慨,她口中從未衰敗過的府宅也指向趙家。
——將來,她要接手的事宜絕不會比現下沈安若要處理之事少,反倒會更多。
——眼下,雖是沈安若在請教她,她卻已在憂慮著自己的將來
她接著歎道“往日常聽人們說什麼賢妻、賢妻,正所謂‘千金易散、賢妻難得’,更有雲賢妻扶我淩雲誌,我還賢妻萬兩金。現下看來,自古以來能稱“賢妻”者,真乃偉人也我們這些做女人的,不僅要忍受世道不公,還要被男人冠上偉人之能。若無此能,也就算不上“賢妻”咯”
沈安若掌托右臉,萬般慵懶地朝左側顏,“如今,我終於知道先生為何會說‘為妾三年,方為正妻’了”
她的聲音比柳霖霖還要無力,畢竟瑣事就在她眼前,迫於無能力解決。
柳霖霖聞言,反倒瞬間來了勁頭,對於一個還未在趙府立穩腳跟的人來說,趙衍的態度絕對是天下第一大事。
她已側傾身子,身段極美地側傾;臉上也浮上了一抹嫵媚,使人無法抗拒的嫵媚,“什麼為妾三年,方為正妻啊?你口中的先生可是奴家的家翁?”
沈安若瞥了一眼柳霖霖,十分嫌棄地輕推了對方一下,她是真受不了柳霖霖持以這般神態靠近她,“是是是我口中的先生正是趙太師,他曾告訴過我你為妾三年後,自會允你成為趙瑾睿的正妻”
“我都對你不自稱“本妃”了,你這還自稱上“奴家”了柳霖霖啊柳霖霖,你這做花魁的本性可是絲毫不改啊果真是心思細膩、敏感多疑啊”
“哎呀,什麼跟什麼呀”柳霖霖嬌羞甩袖,又端身強裝鎮定道“我的處境畢竟與你不同,你以鎮北王妃的身份嫁入鎮北王府,我卻以趙府納妾的名頭被暫收入趙府,連一個像樣的儀式都沒有我又怎能不在乎家翁是如何看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