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中已帶滿花香,隨之破窗而入的還有清脆的鳥鳴。
短暫的脆鳴與極有規律的“布穀”聲,使得柳霖霖漸漸蘇醒,帶上了一抹恬笑。
她的房間很大,比曾在“錦繡樓”的房間還要大。
她的房間很空,比曾在“錦繡樓”的房間還要空。
空,不代表無,卻也與往常無異。
在她嫁入趙府之前,她的房內從沒留宿過男人。
即便是齊麟,也絕不會在她房中待上一整夜。
因為,她終有閉眼沉睡之刻,齊麟也總會在這時停下訴說,靜靜離去。
她曾因此懷疑過自己的魅力,也曾因此失望,不敢再有奢望。
久而久之,她能獨自在花香與鳥鳴中醒來,也成了一種常態。
然,如今的她雖依舊滿足著能在這種恬逸中醒來,卻也自知是該有所改變了。
要細說起來,這絕對是一件很丟人的事。
莫說她曾是絕豔景都的花魁了,就單從一個普通女人的角度來說,成婚如此之久還未能與夫君圓房,也是一種極大的羞恥。
她之所以能忍到現在,既不強求,也不吵鬨,全因她自感不潔,無顏去爭。
對此,她曾短暫恨過齊麟,她也的確被齊麟如一個物件般硬塞給了趙瑾睿。
但,她眼下已平衡下了心緒。
她自知,世間的一切愛恨情仇多半也是在無法平衡心緒下才產生的,她也很清楚自己最不該恨的人就是齊麟。
為了能平衡下心緒,她隻能不停地梳理著過往的一切,甚至昨日她仍在細想著。
——如果放大欲望,隻講索取,那齊麟壓根就不該招惹她,既招惹了她,也就該娶她。
——如果心存感恩,懂得滿足,那齊麟絕對是她的貴人,她因齊麟而榮,又因齊麟才能嫁入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趙府。
——認真梳理下來,齊麟好似也從未對她言過情感,更無任何承諾。齊麟為她所做的,也完全可以從好姐妹、好哥們的角度上說清一切。
她不是一個聖人,更非不食人間煙火。說白了,一生所求也不過是安穩度日。
可,安穩度日又絕非她的全部,誰讓她遇到了齊麟呢?
世人皆言,女人難懂,卻不知難懂的點在何處。
事實上,女人比男人想象得還要講義氣,也比男人想象得還要可靠。
她們不僅懂得感恩,更懂得報答,現下的柳霖霖也隻想報答。
確切地說,柳霖霖是有些不甘的,不甘的並不是沒能成為鎮北王妃。
而是,她不想與齊麟就此作罷。
——若說,能使她嫁入趙府是齊麟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那也就意味著兩人不會再有絲毫瓜葛。
——可她並不想斬斷這段關係,至少在她還是花魁時,她就與齊麟的命運息息相關,也在齊麟得勢與失勢間沉浮不斷。
——現在,她不想結束這種牽絆,因為這種牽絆已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寄放她安全感的所在。她可以無愛,但,絕不能失去安全感。
說到此處,想必能懂的人自然會懂,不懂的人也自可以說柳霖霖是個朝三暮四,難忘齊麟的女人。
柳霖霖不會多做辯解,因為她當下已和沈安若一樣,立誌要成為一個有價值的女人。
不同的是,沈安若想要的是能與齊麟並肩,而,柳霖霖想要的隻是自己能有能力幫一幫齊麟。
隻要能幫齊麟,無論幫多幫少,都會是一種價值。
隻要價值尚在,那麼,就還會有牽絆,也能維持下一直以來的安全感。
所以,她也該做些什麼了隻為那個更有能力的自己
衣裝,足能將人分為三六九等,拉開天地之彆。
立身在銅鏡前的柳霖霖還不習慣身上的衣裳,這衣裳說不上難看,卻也絕不驚豔。
發髻上的金釵的確名貴,但,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孤獨感。
她臉上的妝容也是一樣,不紅不豔,又不能素臉朝天,大有不倫不類,點到為止的意味。
可,也正是這套妝容與裝扮,使得走出趙府的她不敢被人小覷,更無人敢來冒犯。
她會得到景都百姓的尊敬,也會被所有人重視。
有時,她也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反正達官顯貴家的婦人都是如此,應是一種潮流吧。
然,這又不僅僅是一種潮流,潮流可隨時代而變,也能隨某事件或某人而突然流行,但,她現下的妝容與裝扮卻不能。
在不能有所變化的情況下,那也隻能強製去習慣了。
因為,她已不再是花魁,也要完全杜絕被人指指點點,不敢再開先範。
今日,趙府很靜,用過早膳的她也拿起了趙府的賬本,有模有樣地敲響了算盤。
她並不是在查賬目,而是,想記下賬本上的規律和一些算法,好使自己儘快熟悉。
忙時是無心飲茶的,但她還是飲下了第三盞茶。
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茶的滋味,也不知是如何飲下的,隻是下意識拿起,又下意識的放下。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直到第三盞茶儘,欲要去喝第四盞時,為她斟茶倒水的婢女卻不見了蹤影。
她很自然地抬眼找尋,片刻後便也迎來了婢女的驚惶失措。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跟隨少爺出門的方毅來報,少爺被困在“雲闕閣”了,好像是輸了很多銀兩,現下已抵上了趙府的商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