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莫很崇拜齊麟,不言於表,深藏於心的那種。
這是他打小留下的“病根”,隻因他也有層起疊湧的情感。
可他同時又很厭惡齊麟,這是他長大後才有的“毛病”,就是處處看不慣。
這看似前後矛盾,卻又合情合理。
齊麟生於景都,長於景都,在景都也擁有著“太子”的待遇。
即便,齊烈和顧英鳶不在身側,也絲毫不影響先帝對齊麟的寵愛。
他能用幾句話討得聖心,也能用行動贏得先帝的讚賞。
他最能牽動先帝情緒,常使先帝哭笑不得,每每心悅。
曾有一段時間,幼小的方莫也想證明自己,從而得到先帝的青睞。
當他躊躇滿誌地決意覲見時,才發現自己連朝堂都進不去。
無奈下,他隻能讓父親方萬霆帶他麵見先帝,先帝雖也對他提出的政見和看法讚不絕口,卻也隻停留在讚不絕口。
但,對於幼小的方莫而言,讚不絕口又是一種認可和肯定。
於是,他也更加努力了起來,他也立誌要向齊麟看齊。
可隨後發生的一件事,也讓他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相同的政見,齊麟提出就能被采納,而他卻不行。
這就不是腦子和遠見的問題了,明顯是身份和血脈的問題。
就因為他不是齊烈和顧英鳶的孩子,就因為他不是齊麟,就要遭受忽略。
在那一刻,好似先前的所有讚不絕口都成了“恥辱”,他也第一次感受到何為敷衍。
若他的生母沒有懸梁自儘,或許他還能鼓起勇氣重新站起。
然,自從他生母自戕後,他也不願再自欺欺人下去,仿佛瞬間長大了好幾歲。
後來,隨著他與父親方萬霆的關係逐漸緊張,他也不再奢望走上朝堂,亦覺得自己多餘。
——自己是一個多餘的人,這是多麼無力的對白,這種感覺灌滿了他整個童年,他也學會了閉口不言。
儘管如此,他在去往雲闕門之前,他還是渴望能與齊麟見上一麵。
除了表達欣賞外,他還想求齊麟能為自己的生母報仇。
他真的沒辦法獨自殺死構陷他母親的女人,那女人是方萬霆的小妾,亦被方萬霆保護得好好的。
但,在距離齊麟還有百步時,他卻退縮了。
因為,齊麟實在太閃耀,他也實在太普通——一個光芒萬丈的人又怎屑於和自己做朋友,甚至幫助自己呢?
在陣陣心酸下,他選擇了獨自離去,不止是自卑,他的內心還承載著喪母之痛和對這個世道的所有恨。
杜芸卿改變了他
若想改變一人、感染一人就必要親力親為全心付出,哪怕是一種精神和信仰也要拚儘全力才能贏得彆人的掌聲。
這一點杜芸卿做到了,她履行著阿姐的職責,卻也做著母親才會做的事。
當然,她不懂生為人母都要做些什麼,但,她也給予了她能給予的全部。
道門不同於其他門派,其心法秘籍,五雷玄咒大多都是不傳之秘。
就拿最簡單的點穴手法來說,非純善之人也是學不到的。
這是道義,它不單單體現在德行和正義感上,更是進入玄門的一道門檻。
無德之人入不了玄門,無胸懷者亦勘破不了大道。
杜芸卿不僅傾囊相授,還允方莫自由出入藏書閣。
這在整個雲闕門已是莫大的榮耀,亦是一種特權。
方莫用三年時間修得“雲壤梯田”心法,又用兩年時間悟出劍意。
在他擊掉杜芸卿手中劍的那一刻,他也正式成為“雲闕第一人”。
然,就在他重拾信心,想要一展抱負時,杜芸卿卻再也沒對他笑過。
或許,是因為他們都長大了,已過了年少無知的年紀,有了男女之彆。
也或許,杜芸卿知曉已不能再掌控他,隻能嚴厲相待,避免他犯下大錯。
他能體會到杜芸卿的良苦用心,也暗暗下定決心留在杜芸卿身邊。
怎奈,在他得知齊麟性情大變,整日流連在景都秦樓楚館、自暴自棄後,他就再也平複不下心緒,又有了重返朝堂的衝動。
他想不明白齊麟為何要那般頹廢、蹉跎歲月,正如他想不通當年母親為何非要選擇懸梁自儘一般。
這是他的心結,齊麟亦成了他的鬱結。
曾幾何時,他是多麼羨慕和崇拜齊麟,這也是他甘願遠離朝堂的原因。
——朝廷有齊麟就夠了,隻要齊麟在,他就是多餘的。
——可齊麟已成紈絝,他又怎能甘心,更憂心著大襄的未來。
反複思量後,他決意重返景都,一探究竟。
因此,他和杜芸卿大吵了三天三夜,杜芸卿能理解他的意圖和雄心萬丈,可他一旦回景都,杜芸卿也會徹底束手無策。
這種感覺大概女人才會懂,很多時候不是因為女人不信任你、質疑你的能力,而是比起信任,女人更擔心你、更想霸占你。
杜芸卿知道根本救不了遠在景都的方莫,她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極度恐慌和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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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她怕極了,就仿佛整片天空都塌陷了下來。
她在景都毫無根基,又隻是江湖中的一派掌門,萬一方莫捅出簍子她又要如何保全?
她不想失去方莫,卻也說了很多狠話。
狠話隻為留人,卻終是沒能拗過方莫。
在方莫重返景都的第二日,他也遇到了滿身是血的素棠。
他救下了素棠,除了安頓素棠外,他的全部時間也用來暗中觀察齊麟。
——齊麟廢了,徹底廢了。這是他的結論。
可,他想入朝堂又絕非易事,他不想去乞求父親方萬霆,亦在等待著一個機會。
但,他同時也恨透了齊麟,越恨就越想去證明自己,他想用絕對的實力去喚醒齊麟,迫使齊麟再次回歸。
誰知,他並沒有等來機會,等來的卻是齊烈弑君謀反,蕭文景繼位。
現在,他已在瞪視著麒麟,打他一進門就已顯露出了濃重的殺氣。
“齊麟,你到底想要怎樣?!芸卿可是我雲闕門的掌門,亦是我方莫的師父,你說綁就綁,說挾持就挾持,你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還有,那些死於你手的士卒可是朝廷明令駐守在地方上的軍隊,你是鎮北王可以胡作非為,芸卿卻隻是一個尋常女子,她又如何能承擔下這份罪責?!”
“方才,芸卿在,我不想與你爭論什麼,凡事都聽芸卿的自也能緩和下我和她的關係,但,齊麟我告訴你,這並不代表你就能將雲闕門玩於股掌之中,任你擺布!”
齊麟悠閒地飲著茶水,完全不將方莫的憤怒放在眼裡,“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們雲闕門的茶濃香百味,就如你們雲闕門的諸多宮宇般充滿著曆史厚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