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姑娘要做的很簡單,好好睡一覺便好。”
“公子!……”
朱顏話語溫柔,可卻令孟有晴心頭一驚,她還來不及問朱顏那是什麼意思,隻覺額間傳來精純鬼力,而後她整個鬼便失去了意識。
“小孟姑娘,一切都即將結束,你我,乃至整個五夜城,都該解脫了。”
朱顏一手扶著不省人事的孟有晴,一手掐了個訣,口中呢喃的同時,那具女屍被濃鬱鬼氣覆蓋,而後以肉眼的速度開始消散,最終化成了一顆白骨珠子,而後孟有晴便被收入了珠子中。
女屍消散了,一直被她懷抱著的白骨手臂也全露了出來,瑩白如玉的白骨還泛著淡淡的熒光,若不是從形狀上來看知道那是人骨,誰第一眼不以為那是稀世翡翠。
“啪嗒”,手骨上戴著的一串黑白流珠因為女屍的消散而脫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朱顏聞聲視線落在那串流珠上,眼中閃過閃過一抹複雜神色,在流珠掉落的時候他本可以接住的,可他卻沒有接。
最後,朱顏收回了視線,一手抓著瑩瑩白骨緩緩從地上站起,隨後一手將白骨珠子扔給了江夜雪。
“小雪,東西你已經拿到,你也該離開了。”
明晃晃的逐客令,若是以往江夜雪或許轉身就走,可是現在江夜雪卻沒有一點要離開的跡象。
穩當接下了白骨珠子,江夜雪側目瞥見越來越的冤魂,視線最後落在那一身紅嫁衣,身上卻多了幾分訣彆的朱顏身上。
想著歲聿讓他來此的話,江夜雪如實道“歲聿讓我看著你,他有事要親口問你。”
朱顏此時手中捏著那截白骨,背對著尹辭,麵向因為他和尹辭大戰而幾近乾涸的湖泊,還在流血的手指打了幾個法印。
下一瞬,乾涸的湖泊竟湧出乾淨清澈的湖水,奄奄一息的芙蕖也終於活了過來。
看著因為打鬥僅存的半池芙蕖,朱顏指尖在白骨上摩挲著,不甚在意般道“有什麼好問的呢,一切皆已成定局,知道了那所謂的真相又如何,結局不會因為誰而改變。”
江夜雪緊盯著朱顏一舉一動,“所以,你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要做局把五夜城全毀了?”
“做局?”尹辭抓住了這個詞,視線落在背對著他的朱顏身上,他好像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我想做什麼?”
朱顏似是也在自問,他抬眸看著因為冤魂不斷聚集而越發顯得白霧朦朧的天空,耳邊似乎響起了接連不斷的哀嚎聲,求饒聲,那一聲聲哀怨像是長在他腦海裡,他怎樣都擺脫不了。
“我想……我該回家了……”
他輕聲呢喃著,那雙含情眼中再沒了職業性的柔情,有的隻是無儘的思念,對故鄉的思念,對……思慕之人的思念,對往昔的懷念。
朱顏不知道在他說出那句“該回家了”的時候,尹辭似是握不住手中劍一般,“哐啷”一聲,長劍掉落在地。
聽見身後傳來的動靜,朱顏轉身便看見那個目縛白綢,清風霽月的人俊美的容顏上露出慌亂之色。
淡淡一笑,他道“小尹少主,知你不願,可還是望您看在過往相識相知的份上,最後一次引我歸故裡吧。”
離家二百七十載,他已有些記不清歸家的路了。
朱顏此言似是勾起了尹辭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記憶中那個小小的少年總是偷溜出玉門,而後總是找不到回去的路,是他一次又一次將少年平安帶回去的。
少年總愛喚他“小尹少主”,每次他接少年回去,少年也總說一句“有小尹少主在,我在哪都不會走丟,少主總能找到我將我帶回家的”。
“歸家?兩百七十年前你毅然決然也要離開的時候,那便不再是你的家了!”
尹辭是憤怒的,可是他的音色卻莫名的哽咽起來。
似是早就知曉他的回答,朱顏沒有麵上沒什麼表情,垂眸,掩下眸中神色,他指尖再次摩挲著手中白骨。
“小少主,你總該同意的,你需要一個交代,一個對靜雲的交代,一個對這兩百六十年付出的交代。”
朱顏平靜著說完這一切,話到最後,他再次抬眸看向尹辭。
“我北唐朱顏一生光明磊落,行事端正,鎮收邪祟,蕩儘魅魅;我從不後悔自己做的決定,……唯一悔的便是從未親口向我傾慕之人表明心跡,不過,如今這般也好,也好。”
最後一句朱顏說的極輕,輕到似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尹辭看不見朱顏此時到底是怎樣的神色,可是他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了從未有過的堅定和惋惜,以及慶幸。
惋惜什麼,又慶幸什麼?
尹辭想不明白,他更不明白朱顏為什麼能如此厚顏無恥的說出那番問心無愧的話來。
大腦一片混亂,他氣憤朱顏的說辭,可是心中卻莫名湧現強烈的不安,好似他馬上就會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
“砰朗~”,一道清脆的碎裂聲將尹辭的思緒拉回籠,“望”向聲音發出的方向,是朱顏弄出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