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慕容楚衣和白玉塵離開了星月咒,倒不如說是星月咒將他們踢了出去。
星月堂,後院。
談秋客小心抱著懷中女孩坐在庭院中秋千之上,女孩頭枕在他腿上安靜睡著,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談秋客小心撥開女孩被胡亂壓著的秀發,輕拍著女孩的背,哄著女孩睡覺,熟稔的動作,似是曾經做了無數次。
他麵上的神色被惡鬼麵具遮擋,讓人看不清,可他唇角掛著溫柔和煦的笑讓人感到心安。
天上是星漢爛漫的夜空,庭院中是和睦相處的兄妹,一派歲月靜好之景。
“噠噠噠”,由遠及近腳步聲打破這幕美好景象。
來人正是被白玉塵授意毀壞七星鎖妖陣的蕭雲暮以及鄔沁。
迷你版的歲聿坐在蕭雲暮肩頭,他打量著那個看起來在哄妹妹睡覺的人。
蕭雲暮和歲聿來此並沒有偷摸行事,在談秋客眼皮底下,他們再怎麼隱藏也是多此一舉。
“來了。”
對於蕭雲暮和歲聿的到來,談秋客連頭也沒抬,音色淡漠而輕柔,似乎對蕭雲暮二人所為並不生氣。
蕭雲暮遠遠便停下了步子,快速掃過秋千上之人一眼,而後低垂眼眸,神色恭敬,單膝跪地,對談秋客行了一個蓬萊禮。
“遵先輩遺願,雲暮拜見祭司大人。”
談秋客替女孩拍背的手一頓,隨即便收回了手,他抬眸,視線落在了依舊單膝跪地的蕭雲暮身上。
他抿唇不語,亦沒有動作,隻是靜靜看著蕭雲暮。
無形的威壓壓得蕭雲暮眉頭緊鎖,堅挺的肩膀止不住顫抖,肩上那一股無法抵抗的力量,壓得他動彈不得。
歲聿輕嗤“這點威壓都受不住,當真是廢物。”
蕭雲暮氣結“有本事你來試試,我看你能好到哪裡去!”
聞言,歲聿眸光晦暗不明,冷聲道“你怎知我未經曆過……”
這下,蕭雲暮啞聲了,他記得的,二百七十年前歲聿便進過星月咒,沒人知道他在星月咒裡經曆了什麼,就連與白玉塵有約定的事,也是而今他不得已才說出的。
蕭雲暮到了嘴邊的道歉還沒來得及出口,便覺身上的威壓全消散了去,原是談秋客移開了視線。
談秋客出聲道“玉門如今如何?”
對歲聿的歉意隻能暫時擱置,蕭雲暮起身,對談秋客恭敬回道“玉門現今一切安好,依靠先輩們的不懈努力,現今已無人敢於冒犯,族中也是一片祥和,並未生亂,還請大人安心。”
“如此……便好。”
談秋客聽了,沉默良久才輕輕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抬眸看向那漫天繁星,似是在回憶著什麼。
半天沒得到回應,蕭雲暮偷偷瞥了一眼談秋客,隻見談秋客就那般安靜地坐在秋千上。
清暉如輕紗般灑落在他身上,他周身透著瑩白的微光,不似凡間人,倒像那月中仙,令人不敢褻瀆。
那張惡鬼麵具在清暉之下斂去了幾分猙獰,明暗模糊之間,談秋客更顯神秘。
麵具下該是何模樣,他讓人迫切想去窺探,想摘掉那張惡鬼麵具。
雖然不知談秋客是何模樣,但在見談秋客第一眼,蕭雲暮隻覺那人應是廣寒宮中落入凡間的仙子,清冷而孤寂,可又柔情溺骨,讓人忍不住靠近。當心生警惕抗拒之時,卻發現已在不知不覺中深陷沉淪,無法自拔。
談秋客身上強大的威壓令人不敢直視相與,那被隱藏起來的孤寂自然也讓人難以注意到。
他很好地偽裝著他自己。
相對於蕭雲暮做賊似的偷瞄,歲聿就顯得光明正大得多了,雖然知曉談秋客發現不了自己,但他也不敢一直盯著,片刻之後便收回了視線。
心中驀然惆悵起來,歲聿不禁輕喃道“孤身一人守著故人或遺忘,或丟棄的過往。
所有人都放下了曾經,唯餘他一人走不出過去,放不下回憶,……這種被世界拋棄的感覺應當很難受吧。”
歲聿的聲音把蕭雲暮拉回神來,心底升起一抹危機讓他迅速收回目光,咬了咬舌尖,疼痛讓他更加清醒,慌忙甩去腦海中的胡亂思緒。
而在蕭雲暮和歲聿胡思亂想之際,談秋客已然收回視線,他垂眸,安靜看著懷中已經透明到恍若一觸碰就消散的女孩,唇邊笑意清淺。
談秋客視線是在女孩身上的,可話卻是對蕭雲暮和歲聿說的。
“你們該走了。”
蕭雲暮、歲聿“!?”
歲聿神色一怔,下意識掃視一遍自己,談秋客此言初聞並沒有什麼,可細想又不對。
他的存在隻有蕭雲暮知道,所以,談秋客看到的應該隻有蕭雲暮一人,但談秋客為什麼說“們”。
除非,談秋客能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