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彆怕,和我說說,你叫什麼名字,或者說,你爹是誰?”
小易真囁嚅了一下唇,並未言語,眼中的防備更深了,眼前這個出手狠辣的人,為何問他父親,難道是父親的仇人?
不,不對,這人問的不是父親,而是他以為的“我的父親”。小易真心中暗忖,旋即就猜到了江夜雪的意思。
見小孩半天不搭理自己,江夜雪眉頭一皺,他有那麼嚇人嘛,一個小小的問題而已,至於一句話都不說,這模樣也不像是嚇傻了啊。
“咳咳,”輕咳兩聲,江夜雪隻得放柔音調,好聲好氣道“小孩,好歹我也救了你,對待救命恩人,你這可不行啊。”
他原本出城出得好好的,誰曾想半路聽見了打鬥聲,本著八卦的心態來瞧一眼,然後就看到一行五個大漢堵上這個小孩,要把人賣到南風館去。
好巧不巧,這群人為首的正是當年在臨安城趁他腿廢了,給他下藥,也要把他賣到南風館的人。
原本他也沒打算出手的,這下,仇人都跑到眼前了,不報仇有點說不過去啊。
他可從不是心慈手軟的人。
在江夜雪思考怎麼讓小孩說話的時候,小孩開口了。
“我姓慕容,那位慕容先生就是我爹。”
“你、你說什麼!!?”
麵上溫和的笑一點點消退,江夜雪麵前閃過一抹不可置信,可看著眼前這小孩與記憶裡那人越發相似的相貌,他的懷疑顯得多麼可笑。
赤色的眸子閃過一抹厲色,他音色冷了下來,“小孩,小小年紀就說謊,可是要挨打的。”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
可小易真壓根不怵他,堅持先前的回答,“我父親就是慕容楚衣,慕容先生。”
小易真os老爹,暫時先委屈你了。
小易真“您很清楚,我與我父親很像。”
江夜雪緊盯著小孩,想從他身上看出說謊的慌亂,可是沒有,這孩子身上那股執拗的氣勢與慕容楚衣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縱然心再如何不信,江夜雪卻也無法反駁。
“我父親就是慕容楚衣,慕容先生。”
“我父親就是慕容楚衣,慕容先生。”
“我父親就是慕容楚衣,慕容先生。”
“……”
小孩的話不斷在腦子裡回響,刺得江夜雪腦子生疼。
耳邊一陣空鳴,眼前更是一黑,雙腿突然間就沒了力氣,江夜雪手扶著牆壁,這才沒有摔倒。
他緊閉上眼,好看的眉緊緊皺在一起,雙手緊攥成拳頭,像是隱忍著什麼,肩膀不停顫抖。
小易真不知道,他的一句謊言竟令眼前之人怔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回神。
時間滴答滴答,過了好久好久,小易真明顯感覺眼前之人的氣壓忽高忽低,似喜似怒。
額間冒出了層層汗珠,小易真有點後悔自己的判斷,從之前那人販子和江夜雪的對話中可以知道,他們口中的慕容先生對江夜雪挺不一般的。
在江夜雪走來詢問時,他下意識地想賭一把,而後便就說了謊。
原以為眼前之人會發狂暴怒,可小易真沒想到這人隻是輕笑一聲,鬆開了攥緊的拳頭,繼續頂著那張溫潤如玉的臉輕柔問道
“你……你父親,近些年,可還安好?”
他還在想為何這小孩有故人之姿呢,原是故人之子啊。怪不得,怪不得。
縱然他表現得如何鎮定,可小易真還是聽出了其中的哽咽和小心翼翼。
他似乎……很傷心。
小易真猶豫了一瞬,可他也隻能硬著頭皮接著說下去,“……父親和娘親都很好。”
“如此啊,……那便好。”
他已娶妻生子,幸福安康,……這便好,這便好。
得到回答,江夜雪僵硬地點頭應著,胸口越發堵得厲害,他嗓音也暗啞了幾分,腦子好空,小孩短短三句話竟卷走了他太多的思緒。
小易真瞧著眼前之人從一開始的冷漠嗜血,到溫現在失落憔悴的模樣,他知道,他賭對了,那位慕容先生對此人很重要。
眼看那人渾渾噩噩地轉身離開,他略微思索,忙也跟了上去。
眼前之人雖然危險,但直覺告訴他,這人不會傷害他。
跟著此人,總比他一個小孩子去打探消息再次被居心叵測之人盯上的好。
“彆跟著我!”
耳邊傳來一聲喝厲,小易真頓住腳步,目光複雜看向前方那紅衣白發之人,待人走遠了些,他又趕緊追了上去。
身後跟著的小尾巴,江夜雪並未理會,頭疼的厲害,他將左手放額頭上,輕按經外奇穴的同時也擋住眼前刺眼的光,踉蹌前行。
江夜雪,沒事的,沒事的,你已經放下了不是,你已經放下了……你放下了!
江夜雪,你記住,你放下了,你放下了!!!
江夜雪,求你,求你彆再因他們而攪亂了心緒,彆再因為過去的噩夢而痛苦。
江夜雪,好好活著吧,為自己,好好活著,彆再活在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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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過往一切皆是一場夢吧,夢醒了,所有厄難便都結束了,那些人和事,你也該忘了。
你……該忘了……忘了吧……忘了吧!
江夜雪踉蹌綿軟無力的步子逐漸穩當,脹痛的腦子清明起來,視力也恢複了正常。
從魘症中清醒過來時,他已然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北城門下。
抬頭,逆著光看著城門之上的“臨安城”三字,強烈的日光晃得人眼睛睜不開。
世人都說紅色熱情溫暖。
可認識江夜雪的人都知道,他那雙赤色的眸子比寒冰還冷,若非他慣會偽裝,任何一人初見他時無不感到膽寒。
手指摩挲著腰間的玲瓏骰子,江夜雪微垂下眼簾,大抵是冬日的溫度太高吧,竟使得他赤色眸子中的寒冰一點點消融,唇角噙起了一抹微笑。
他再度恢複成了一開始的溫潤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