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北二十年,秋末,京上皇宮早早便一片喧鬨,宮人們上下忙碌,籌備今日的盛典。
吉時到,賓客皆入列,長公主身著華服,在宮女的攙扶下,在萬眾矚目下,一步一步踏上台階,在金鑾殿前停下。
司儀高聲致祝詞“北皇天女,十五成人,今選吉日,元服始加,撫琴鳴瑟,成其笄禮。祭天祀地,以成厥德,孝悌忠信,修齊治平,壽享天年,安樂平生。”
長公主焚香舉至額前,拜天跪地,再拜帝王和太後。
太後代皇後之責,為其梳頭挽發,插上翡翠金絲八寶簪。
帝王給了她最盛大的及笄禮,所有朝臣攜妻女位列下方,共同見證這一刻。就連常年不見人影的國師,也出現在大典之上。
那長公主麵色平靜,神色莊嚴,直到大典結束。
坤寧宮。
皇帝沒有命人將這裡重新翻修,還是保留原來的樣子,時常有人來打掃。
泱肆跪在先皇後徐氏的靈位之下,抬首望著上麵自己當初一刀一刀親手刻上去的字跡。
母後徐音書之靈位。
“母後,泱泱今日長大成人了。我已經很懂事了,能照顧自己了,您不用擔心我……隻是有些遺憾,不是您為我挽發上簪。”
她輕聲說著,聲音漸漸低下去,又怕聽者擔心似的,強笑著開玩笑一般接著道“不過您放心,父皇待我極好,竟讓我在金鑾殿前完成笄禮,不知道又有多少大臣上書說這不合禮數了。”
“母後,我雖已及笄,但我還不想嫁人,不想離開皇宮,不想離開您。”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
“這麼多年過去了,皇兄的病還是不見好,我真的很怕,怕有一天,他也會……”
像您一樣離開我。
“您說這究竟是為什麼?您和皇兄明明都是那麼好那麼好的人……”
從坤寧宮踏出來,在前往未央宮的廊亭下,遇見了國師。
對方看到她時,在她三米之外便駐足停頓,待她走近後,頷首行禮。
“殿下。”
對方卻仿若未聞,神色黯然,與他擦肩而過。
她走後,他還駐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直至她走遠,再也見不到蹤跡。
半月之後,西疆傳來戰報。
西涼國軍隊跨過祿枯河,入侵大北邊境小城縉川,來勢洶洶。
剛剛及笄的長公主於殿前請命,願親自領兵西征。
身穿金甲跨上馬背,奔馳出城。
塵土飛揚,城牆之上,一道白色身影立在牆頭,負手遠眺。
不過月餘,長公主便凱旋而歸。
鐵蹄踏雪,穿城而過,再回來時,已經是更加堅韌不拔,勇猛果敢的一個人。
宮門外,馬車內,男人掀起車帷一角,望著她挺拔的背影。
在從城中便緊隨而來的百姓的歡呼簇擁聲中,踏進那宮門。
二十二年春,大皇子的葬禮上,她麵容憔悴,一張小臉毫無血色,慘白虛弱,抱著那一方牌位走在隊列前方,眼裡黯淡無光。
他隱匿在人群中,和目送逝者出殯的眾人一起,望著那個方向。
後來,戰事愈來愈多,她離京的時間愈來愈長。
她從邊塞歸來,趕著進宮複命時,“碰巧”遇見從金鑾殿同皇帝商議政事出來的他。
他仍是會駐足行禮,她急著麵聖,單手抱著頭盔,得暇匆忙點個頭,有時頂多來得及喊一聲大人,隻是人已經一隻腳踏進了金鑾殿。
他還停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
……
“大人,出宮的方向在那邊,您可是行錯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