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是明亮而銀白的,落雪寂靜無聲。
慕諾望著雪地裡,自家二哥自然而然握過傘柄,與未來的嫂子挨得極近,將那油紙傘撐在彼此的頭頂,一端微微傾斜,朝著旁邊的姑娘。
過分近了,陸綰兒甚是緊張。
他的一呼一吸、每一次邁步、飄動的衣袂、以及自己臉側撐傘的手掌的溫度,都那麼近,那麼清晰。
幾乎是屏住了呼吸。
兩人沉默的腳步聲中,還夾著一陣清脆的叮當聲。
輕輕的、小心翼翼的,如它的主人一般,卻又有著藏不住的活潑和喜悅一般,響個不停。
是一對銀鈴鐺耳墜,小巧精致,在她粉嫩薄薄的耳垂上,彆致優雅。
察覺到他循聲看過來的目光,她連忙抬手要捂住這不受控製的耳墜,卻因為二人距離過近,不可避免地擦過他撐傘的手。
溫暖的,乾燥的。
被她抓住的耳垂,滾燙灼紅。
鈴鐺聲停下了,二人之間的氛圍又陷入了另一種形式的沉悶。
丞相府裡的下人瞧見二人的身影,隻覺般配。
公子夫人垂著頭,雙手捂著耳朵,滿臉羞怯,而二公子神色難得溫和,為她撐傘,適應她的步伐緩步而行。
踏出丞相府。
要穿過石橋,才能抵達雲湄河對岸的公子府。
竟然是他先開了口“彆捂了。”
聽不出語氣裡的情緒。
可陸綰兒就是心裡犯怵,他與往常截然不同的態度,讓她更加不自在。
聽話的放下手,這次小心地避開他的手,猶豫了片刻,她還是決定解釋“老夫人說,她當年成婚時,老爺親自打造了一套銀首飾,她至今珍藏,方才叫我隨她去,是將其中的一對耳墜贈予了我。”
直到踏上石橋,也沒有聽到回應,她不敢抬頭去看,隻得硬著頭皮繼續往下“我本不敢收,覺著這對老夫人而言是很重要的物什,但她寬慰我道,這本就是她留給子孫們的一片心意,禮雖不重,但寓意深遠,也是她最真摯的祝福,我便受寵若驚地收下了。”
老夫人和藹可親,坦言當年的丞相夫人得到的是銀項鏈,也墜著鈴鐺。
她笑著把一對銀鐲子給她看,“這個呀,就給諾兒以後的媳婦,寓意美滿幸福。不過你可彆怨我偏心喲!給你耳墜,是希望你和藺兒能夠心意相通,聆聽彼此的心聲,沒有誤解和欺瞞,長長久久地在一塊兒。”
銅鏡裡映出她的姣小的臉龐,陸綰兒撥弄耳邊的鈴鐺,聽它發出聲聲清脆的叮當,如情人的低喃。
垂眸,桌上還有一支銀簪。
老夫人也看過去,歎了口氣道“這簪子,是要給鳶兒的……藺兒可有向你提及過?他和諾兒的大姐,如你一般是個漂亮水靈的姑娘,可惜我沒能親自給她簪上這發簪……你說這孩子,怎麼忍心丟下我們的呢……”
短暫的寂靜之後,身旁的男人終於回道“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她膽顫心驚,“我……”
竟無從辯解。
已經走到石橋上麵,雪花落進湖水,融為一體。
“我是不是應該進宮謝恩?”
“傷口好些了嗎?”
兩人幾乎是同時出聲。
陸綰兒驚詫轉頭,他這是在關心自己?
慕藺與她對視一眼,神色自若地挪開視線,“公主這段時日繁忙,過些時日,我會帶你進宮。”
獵場長公主受傷一事皇城皆知,隻不過陸綰兒相當於是被軟禁在了公子府,對外麵的風聲一分一毫都無從聽聞。
陸綰兒回應知曉了,又道“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