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在發現千蕎不見的那一刻,生平第一次產生了名為慌亂的情緒。
按理說這種情緒不應該會出現在他的身上,畢竟他對千蕎並沒有產生什麼特殊的感情。
就算他當時很需要千蕎的血來修複自身的損傷,但即便沒有她,他也一樣可以恢複,隻不過恢複得慢了一些而已。
除了心疼一下自己留在她身上的妖血外,他對千蕎的消失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
他原先一直是這樣地認為的,直到數月前的某日,他毫無預兆地吐出了一口鮮血,而當他看到掌心的鮮血時,腦海中卻突然閃過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畫麵。
畫麵裡他身處一片汪洋之中,四周除了海水外再無他物。
不,也並不是沒有其他東西,在他身下就有一塊為他養分的菩提木,若不是有這塊菩提木在,他根本撐不到開花的那一刻。
這本是自他有意識以來看了十幾萬年的景色,可腦海中的這個畫麵卻與他看到的有些許不同,但具體不同在哪裡,他也說不清。
殷起先並沒有過多地在意那副畫麵,然而在接下來的數月裡,每當他閉上眼睛,眼前都會出現與先前見到的那副畫麵類似卻又有些許不同的畫麵。
具體不同在哪裡,起先他還看不出,但後來看的多了,他才發現主要的不同出在他身下的那塊菩提木上。
因為他需要通過吸收菩提木中的養分才能維持自身的生長,所以被吸走養分的菩提木,自身的顏色變得越來越暗淡,待他開花的那一刻甚至連木頭的原貌都無法維持,徹底化為了齏粉,消散在了天地間。
而畫麵中的菩提木卻是一次比一次顏色更加鮮豔,直到最近的一次,他甚至在畫麵裡看到了一抹纖細的身影。
即便隻是一閃而過,他也可以肯定,那個人就是千蕎。
收回飄遠的思緒,殷垂眸看著沉睡的少女,修長的手指放在了她纖細的脖頸上。
隻需要稍一用力,害他徹夜難眠的罪魁禍首便會永遠消失在這天地間,就如那塊菩提木一般。
腦中閃過菩提木最後化為齏粉的畫麵,殷最終還是收回了放在少女脖頸上的那隻手。
殷天生反骨,最厭惡改變,任何有可能導致他改變的事物,都會被他扼殺在搖籃中,可就是這樣的他,卻一次次地放過了千蕎。
為什麼沒有殺她?
因為她對我還有用。
不,你說謊!
此時殷的腦海裡似乎多出了兩個小人,一個身穿紅衣邪肆妖魅,一個身穿白衣聖潔高雅。
兩個小人激烈地爭吵著,話裡話外都在指明一件事,他說謊了。
什麼因為同族,所以放了她,什麼因為需要她的血液,所以放了她…
他真的在意同族嗎?血液真的那麼重要嗎?
這一切隻不過是在為不殺她而找的借口罷了。
一陣清風恰巧在此時從打開的窗子闖入了房間,纏著潔白的窗紗與它翩翩起舞。
當月光因吹起的窗紗而得以照進房間時,昏暗的房間裡早已沒了紅衣男子的身影,隻徒留一聲低語融入了風中。
“這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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