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雅間,檀香疏淡。
“柏大人請下官品茶,可是有事相商?”
祁宏生四十歲許,臉上褶子卻比實際年齡多。他一笑,那些褶子便連成了花。
“祁大人,”柏清玄遞給他一杯香茶,淺笑道“一年之計在於春,不知祁大人今年有何奮鬥目標?”
祁宏生些微驚愕,他接過茶杯,頷首致謝,“無非是做好分內之事,勤懇讀書罷了!”
“祁大人,”
柏清玄微擰眉頭,鄭重其事“不如讓本官幫您製定一份計劃吧!”
咕嚕一聲。
茶水順著喉嚨滾下,祁宏生險些嗆到。
“柏大人,您這……”
柏清玄抬手打斷他的話,從袖中取出一份奏章。
黃色錦封奏章在日光下泛著金暈,祁宏生伸手去接,指尖微微顫抖。
“祁大人是先帝爺在位時入仕的老臣,本官還記得,您是進士出身吧?”
柏清玄見他展開奏章,麵上微微一笑。
“是的,大人。下官是昭武二十一年的進士。”
祁宏生略略掃了一眼奏章上內容,頓時嘴角帶了些顫意。
他合上奏章,輕聲問了句“柏大人,這份奏章所述邊城軍費被合謀貪墨一事,事涉下官所在的兵部,不知大人把奏章交予下官是何用意?”
柏清玄斂了笑意,認真問道“祁大人在任上五年,可還有向上攀爬的動力?”
“柏大人,下官不敢!”
祁宏生立馬放下手中奏章,微微勾下身子。
“祁大人,你必須敢。”
柏清玄一臉篤定地望著他,“本官約你至此,正是想請祁大人出麵揭發此事。”
祁宏生受寵若驚,“柏大人果真信任下官?”
“是。”
回答斬釘截鐵。
祁宏生眸底泛起一層霧氣,不覺攥緊了拳頭。
“多謝大人抬愛,下官必當萬死不辭。”
“祁大人不必多禮,”
柏清玄淡淡瞥了眼桌上奏章,沉聲說道“藍甄與兵部尚書武坤合謀貪墨邊城守軍軍費,理應受到嚴懲。祁大人若肯助力本官,本官感激不儘!”
祁宏生退去熱情,倏爾躑躅起來,“可下官要如何解釋這份奏章來曆?”
“兵部的折子,每一道都能呈上陛下禦案麼?是否會有些許意外發生?”
柏清玄輕擊桌麵。
事實上,地方呈送進宮的折子,能入內閣的不足半數,更不消說呈上禦案了。
“下官明白了。”
祁宏生頷首,一臉深沉,對柏清玄作揖道“下官還有一事相求,萬望大人首肯!”
“請說。”
柏清玄抿一口香茶。
“事成之後,下官想主事兵部。”
他說得堅決果敢,眸底熠熠生輝。
柏清玄放下茶盞,頷首道“好,本官答應你。”
一日後,東窗事發。
“薛如海!”
皇帝震怒。
“奴才在!”
薛如海趕緊滾下丹墀。
“邊城軍費一事,為何當初沒有稟報給朕?”
“奴才……實在是不敢!”
說完,他狠狠磕了三個響頭。
再抬首,額前已是一片血漬。
“陛下,這份奏章奴才早已遞交兵部,卻遲遲不見部堂大人在聖上麵前提及。奴才害怕,怕會遭到朝中大員報複!”
“你!”
皇帝目眥欲裂。
祁宏生趕緊解釋道“啟奏陛下,臣之所以直到今日才拿出這道奏章,是因在此之前,臣並不知曉薛大人呈遞奏章一事。這奏章是臣昨日在兵部檔房裡翻找資料,無意間翻出的。”
他頓了頓,繼續道“臣猜想,許是當初武大人故意隱瞞奏章一事,將其丟棄在檔房裡,才會延誤聖聽。”
“陛下——”
武坤麵色慘白,立即跪下悲戚道“臣亦不知此事,也不知是哪位同僚不小心將折子放錯了地方。還請陛下明查!”
“你、你們一個個都在騙朕!”
皇帝拂袖,柏清玄趕緊站出來“陛下,事已至此,追究奏章為何會積壓不報已無任何意義。當下最要緊的,是查明奏章中所寫的貪墨一事是否屬實!”
“沒錯,一定要查!”
“查個水落石出,讓罪魁禍首就地伏法!”
“還請陛下下令嚴查!”
群臣憤然。
“聽說了麼?”
“什麼?”
“邊城守軍軍費貪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