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懷月回頭,隻見那漫漫黃沙中一道蒼老的臉顯得消瘦,隻是那鴉黑的般得眼睛始終清明透亮。
那老夫人沉著嗓道“今日懷月偷水是她不對,但這樣拖行會要了她的命的,看在當年我們衛翀幫過你的份上,今日就饒了她吧。”
李大人麵容微動,“老夫人,我們便是看在衛大將軍的份上對她一容再忍,這水本來就少,每個人都隻能喝那麼多,她偷喝彆人就得少喝。”
老夫人聞聲,輕微吸了口氣,道,“老身明白,這本是我衛家人犯的事,接下來我衛家的水可以少給點。請大人看在我死去孫子的份上,再饒她一次。”
說完,竟然有下跪的架勢。
李大人見狀連忙上去攙扶,衛家雖然淪落至此,但仍有不少高義之事對衛家欽佩。
就比如說這位李大人。
也正是因為這樣,李大人才會被安排護送流放的苦差事。
李大人連連道,“老夫人使不得。既然是看在你的麵子上,那便是最後一次,若她還有下次,本官也不能再饒恕了。”
老夫人聲音哽了一瞬,“老身感激不儘。”
李大人歎口氣,隨即命差役重新整隊出發。
蘇懷月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發現的一切,終於明白這裡根本不是什麼做夢,而是真真實實發生的。
“懷月。”
蘇懷月抬眸,隻見那老夫人眼眸難掩失望。
老夫人道“你續弦衛家不久,衛家遇難牽連到你,衛家愧於你,但捫心自問這流放以來,衛家人儘力給你最好的,也算用儘心了。可你是如何對我們的?你害得徹兒失去了一隻腿,雖然不是你故意的,但也跟你有脫不開的關係!”
蘇懷月看著那老夫人滿眼布滿的紅血絲,忽然想起了家鄉已經年邁的外祖母。
她蒼老的聲音帶著哽咽,“我們對你仁至義儘,從今以後,衛家與你再無瓜葛,你好自為之吧。”
蘇懷月感覺胸口一陣刺痛。
這根本就不是屬於她的感情。
耳邊衛二嫂冷譏道“李大人欠了我們家的情,這本來是用來保命的,托你的福啊!你個災星。”
冷嘲熱諷不加掩飾。
衛雲柔不忍心,低道,“二嫂嫂,彆這樣說……”
衛二嫂撇嘴,“難道我說錯了不成,她連先嫂嫂一根毫毛也比不了!要不是我哪可憐的嫂嫂去的早,怎麼輪得到她來續弦?當初搶著嫁高門,如今淪落到和我們一樣的下場,也是報應!”
衛二嫂漸漸濃縮了恨意。
報應…
報應……
兩個字在耳邊不斷回旋,變成尖銳的刺鳴聲。
蘇懷月瞬間兩眼一黑,整個人像是抽走了空氣般,顯然窒息的痛苦,踉蹌幾步。
衛二嫂見蘇懷月臉色慘白,微頓,“蘇懷月你彆給裝蒜,我不是雲柔,更不是三弟妹四弟妹,我才不會對你這樣的人心軟。”
蘇懷月根本聽不清那人的話,隻感覺有東西要鑽進她的腦子,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冒出。
腦袋要幾乎裂開的感覺,瞬間抽空了它全身的力氣。
砰地一聲,蘇懷月驟然倒地。
“長嫂!!”
耳邊傳來衛雲柔的驚呼。
——
蘇懷月再度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變成夕陽色了。
她躺在一個破舊的帳內,與其說是帳篷,倒不如說是一塊破布用木頭支起來的,勉強隔出一道私密的空間,外麵燃燒著火把,隱隱透光進來。
蘇懷月揉了揉腦袋,腦袋那些零星的片段已經被她消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