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彎新月掛在柳梢,風吹過山林,帶起一道墨綠色的浪,林寒澗肅,靜謐的山林像一隻正在匍匐沉睡的野獸。
一叢樹枝忽地彎了一彎,緊接著又猛地彈起,兩個身影在林中一前一後飛速掠過,驚起了樹梢上本已入眠的鳥雀
瞬息之間,兩人已到了山腰處一塊凸起的岩石之上。
涼風吹透輕薄的衣衫,兩人在岩石上穩住身形後並肩而立,靜靜地打量著山下一處亮著燈火的宅院。
燈火輝煌處是一座十分雅致的京郊彆院,彆院的主人是朝中的國子監祭酒左思行左大人。
如今已是秋末,天氣日益寒涼,正所謂春困秋乏夏打盹,左大人抵不住每日案牘勞形帶來的倦意,於是便在休沐之日帶著家眷呼朋喚友去了京郊的彆院小住兩日。
左大人平生一好詩書二好美酒,他的京郊彆院號稱藏儘天下美酒,宴席上酒至半酣左大人借著醉意提筆作詩,引得眾人紛紛喝彩。
有美酒助興,其餘人或是揮毫潑墨或是縱情高歌,把下人們忙得一趟接一趟往酒窖跑。
見眾人喝了個酣暢淋漓,左夫人和賓客中的幾位女眷指揮著丫鬟扶著已然醉倒的大人物們回房歇息。
餘下的幾位醉意闌珊,猶在推杯換盞,顛三倒四的醉話從酒席上一路飄到了靜謐的林間。
“小姐,真的要去嗎?”
出聲的是岩石上立著的兩個人中個子高一些的那位,他是個身形修長的年輕男子,年紀大約在二十歲上下,頭發用一根深藍的帶子束起,穿了身乾淨利落的黑色勁裝。
他左手拎著一柄劍,拇指不時地摩挲著劍柄上的花紋,略帶擔憂地看向身邊的人。
他旁邊站了位身姿窈窕的姑娘,個子堪堪到他的肩膀,同樣穿著夜行衣,麵上還縛著黑巾。
看身形,姑娘年齡不大,且眉宇間稚氣未脫,眼神卻很是明亮,像是漫天星鬥皆彙在她眼中。
“當然得去,誰讓我攤上了這麼位好兄長……”
姑娘先是歎息一聲,繼而咬牙切齒,“要是這次三哥輸給了那個左家公子,回頭我就扒了他的皮,把他掛到城樓上當年畫!”
姑娘一邊說一邊把手裡的劍交給身邊的男人,又利落地摘下皓腕上的一隻羊脂玉鐲一起遞了過去,“先生送的,丟了不好交代。”
而後她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時不時地還抬頭觀察下不遠處的彆院。
見身邊之人欲言又止,一副不放心卻又不敢說出口的模樣,姑娘開口安慰他。
“放心吧朱雀,真要碰到什麼棘手的狀況,我就把這身衣裳一脫,假裝是彆院的丫鬟,反正今天彆院裡一群人喝得暈頭轉向,黑燈瞎火的,誰認得出誰?”
末了,她微微抬起稚氣未脫的臉,帶著笑意的聲音隨著山風飄遠。
“這叫渾水摸魚。”
借著朦朧的月光,朱雀看到她眉眼彎彎笑容燦爛,也隻好無奈地點頭,“那你自己小心點。”
姑娘整理好衣裳,抬手拍了拍朱雀的肩膀叮囑道“我去啦,你在這兒好好望風,我要是真被抓了,你記得去找我大哥,千萬彆讓先生知道啊!”
朱雀點點頭,把剛剛接過的寶劍遞還給她,姑娘卻擺了擺手。
“不帶了,那東西金貴,很有可能和其他精致物件放在一起,劍身太長,要是磕碰出聲音就麻煩了,我身上帶了把匕首,足夠用了。”
見她下定決心隻身前去,又不肯帶寶劍防身,朱雀心下擔憂,可她一張嘴滿是道理,眼下哪有功夫去說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