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早上聽方恒說了迄今為止的調查進展後,登時一個頭比兩個大。
發生在崔弗身上的事沒法瞞著,也不能瞞,一來崔弗也是受害者,二來,還得指望她想起凶手的特征。
如今崔弗已是柳家的兒媳,她既是崔家人也是柳家人,方大人思來想去隻能把兩家的老爺都叫來。
他斟酌著把事情說了一遍,誰知話音未落,聽說女兒可能被玷汙了的崔老爺怒喝一聲就衝了過來,方恒趕忙攔在自己父親前麵。
崔老爺一腔怒火無處發泄,轉過頭又衝著柳老爺去了。
李長史一見情勢不好上前想攔,結果還挨了一巴掌,柳老爺嚇得抱頭鼠竄隻好躲到了方恒的身後。
“你放屁!”
崔老爺急起來也顧不得斯文。
“你什麼意思?你說柳頤寬入洞房前就死了?那和我女兒進洞房的是誰?我家丫鬟分明看見他進去了,難不成她倆眼睛都瞎了?”
堂上鬨作一團。
聽到屋裡叫罵聲不斷,門口的幾個衙役以為出了大事,就推門闖了進去,又被方大人罵了出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方大人也不願把這件事捅出來,但是柳頤寬死在進新房之前,這件事細琢磨起來便知道沒那麼簡單。
其一,當時絕大多數賓客都還在場,嫌疑人的數量陡然攀升了好幾倍,要逐個調查的話,就得讓柳府當天的賓客名單。
其二,方大人心中抱著和沈殊玉相同的想法——崔弗是他們所知的唯一一個和凶手近距離接觸過的人,她的話至關重要。
雖然方大人已經把柳頤寬婚服上血跡的疑點、兩個丫鬟的證詞以及崔弗那晚見到那人時的情形都說了一遍,努力地擺證據講道理,不過局麵還是脫離了掌控。
要不是有方恒在場,崔老爺險些把柳老爺的胡子都給揪了下來。
“我女兒清清白白地嫁入你家,卻平白無故被歹人欺辱,剛過門就成了寡婦不說,如今又發生了這種事,你讓她以後怎麼做人?她以後的人生都毀在你們柳家的手裡了!”
柳老爺無端背了口黑鍋,又是委屈又是氣憤,嚷嚷著要崔家兩個丫鬟出來把事情說清楚。
雞飛狗跳地鬨了半天,好不容易把兩個人拉開,方大人把崔老爺按到椅子上坐下,又親手給他倒了杯茶。
方恒也扶著氣呼呼的柳老爺坐好,同樣給他塞了杯茶。
崔老爺在椅子上坐了半天,試圖平複胸中的怒火,可惜努力了半天,最終還是忍不住砸了手裡的茶杯。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方大人作為無端被殃及的池魚,也沒生氣,反倒好聲好氣地勸慰他。
“老弟,這種事情誰能料到啊?彆說是頤寬了,就是我們這些老家夥又有誰能想到大喜的日子會有人渾水摸魚呢?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那歹人包藏禍心衝著他們小夫妻倆去了,這是飛來橫禍啊!”
崔老爺老淚縱橫,他坐在那兒抬手掩住麵孔,心中悲憤交加,但他還是聽懂了方大人的言外之意。
這件事並非是柳頤寬或是柳家的過錯,在這件慘案中,他們同樣是受害者。
隻是,為什麼最無辜的崔弗要遭遇這樣的噩運?她那樣文靜柔弱的一個人往後要怎樣承受景安城百姓的悠悠之口?
一旁的柳老爺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他雖然死了兒子,心裡卻也沒有巴望著他人和自己一樣遭難的念頭,看到崔老爺傷心難過,他心裡也不好受。
兒子不在了,兒媳婦也沒能在自己家被善待,他心中多少有幾分愧疚。
“親家。”